2012年7月30日星期一

科索沃

如果不是到这里旅行,我不知道这国家使用欧元,我甚至连称这个地区为国家也不知是否政治正确。当地人友好吗?脸上会有劫后余生而疑神疑鬼的表情吗?但根据这两个星期在巴尔干半岛的经验,我应该可以猜想到虽然这民族也遭遇了不幸,但他们肯定会敞开胸怀去拥抱旅人,包括陌生人。   就算旅行经验再丰富,也不会忘记一个至理名言:我唯一清楚的,是我还有很多的不清楚。   去科索沃的原因就因为它叫科索沃。我想知道朋友们的反应,如果我说要去科索沃,他们会有怎样的表情。   一个更实际的理由是因为我想去马其顿看湖,马其顿在科索沃的南部,我无法也不想绕过它。既然要路过,那么也就顺便去看看。我觉得能用一种顺便的心态过日子也不错。   在贝尔格莱德时,已经打听了当地的局势,其实一切还算稳定,种族间的纷纷扰扰已经结束了。科索沃正在搞独立,自2008年宣布独立以来,已受到超过90个国家的承认。目前她由联合国接管,不需要签证就能入境。   在边境,一个操着德国口音英语的士兵,翻了翻我的护照,就放我进入了这个过去只在媒体上接触的地区。   首都一切百废待举,墙上的涂鸦写着国名,无时无刻不提醒过路人,这已经是个崭新的国家。主要的干道名为克林顿大道,一栋大楼的顶层竖立着自由女神像。   科索沃以信奉回教的阿尔巴尼亚族居多,因此最早修复好的是回教堂,信仰不能断。最先开张的旅游景点是博物馆,通过这些遗留下来的零散物件,才能向大家证明这个民族的存在。侵略者往往先掠夺、烧毁的是受害者的历史遗物和博物馆,销毁一个民族曾有过的回忆,才能让他们无以为继,成为无根的人。

2012年7月27日星期五

最喜欢的颜色

那时外出,搭地铁的时候,我不经意听到小朋友问她的母亲:“你最喜欢什么颜色?”小朋友的母亲给个答案然后小朋友又继续问道,为什么喜欢这某某的颜色。听到小朋友这样问,我觉得蛮可爱的。这个关于喜欢什么颜色的问题,我相信很多人小时候也曾问来问去。但现在若有人问我这个问题,我觉得真是难回答的。   每个颜色都一样重要。或许是自己钻研美术多年,了解得更多,也不怎么会有什么喜欢的颜色了。只要看到某一个颜色,自然会知道它适合在哪一种场合出现,它的互补色又是什么等等。每当作画,要看的是要制造什么气氛,再决定用哪种系列的颜色等等。每种颜色都有它的利与弊。比较关键的只是,在什么样的画,搭不搭?   颜色,其实就相似于在生活中形形色色的人。每个人都有他的优点和缺点,一个人的缺点有时候也能变成优点又或者反之亦然。颜色也一样。有时候,我们会选择把某些事只告诉某些人,看的是对他们的信任与对他们的了解。有些话题也只跟某种性格的人说。不在乎性格好不好,而是他们适不适合谈这话题。有些人会觉得某个话题闷,另一些人又会觉得有趣。所以有些事情,只选择跟某种人聊,这都取决于适不适合。每个人在生活中一样重要,颜色也一样。   若叫我选我最喜欢什么颜色,我会觉得我真是亏待了“没被选上”的颜色呢!都是我在选用种种适合的颜色来作画,是它们各有的独特功能来美化我的画,颜色能选画家吗?

2012年7月26日星期四

偷闲

那天的拍摄概念是一个穿着公主装的小女孩,手上拿着五彩气球在绿油油的草地上奔跑。镜头以低角度拍摄,以蓝天白云为背景,照片希望表现出自由、希望、阳光、梦想等感觉。   拍摄时间安排在下午4点。出门前,想想时间还早,有足够时间处理其他琐事,当然还得去买些气球。望着窗外天空,那热得足以爆开爆米花的阳光,真希望拍摄时能凉爽一点。   吃过午餐准备出门,窗外天空突然乌云密布,开始担心这即将来临的大雨会影响拍摄。我站在窗前看着对面组屋的阿嫂们忙着收衣服,电话突然就响了起来。客户来电说:”我们这里下大雨,今天的拍摄还是取消吧。至于什么时候补拍,我们再看看吧。”   电话挂断之后,我并没有因为工作取消而失望,反而感觉好像赚到了一天!不要误会,这工作我没有收订金,更不是因为是客户取消工作却还得付全额费用而暗爽。我只是觉得工作取消了,又有借口可以放松心情。做做家务,到超市买日用品,还有时间陪孩子,让我开心得在面簿写下自己的心情。   朋友觉得奇怪,留言问我这个自由摄影师,如果没工作不就没有收入吗?为什么还那么开心?我听着窗外嘀嗒嘀嗒的雨声,心底涌出一段独白: 选择当自由摄影师, 最大原因是为了生活, 而不是赚钱。在周日下午和儿子游泳, 傍晚到公园散步;大太阳的上午晾衣服,阴凉的雨天躲在家里写稿回电邮。   虽然这种生活,其实也只是短短的一年半,若要说真正了解其中意义,我想还言之过早。不过, 虽然还没完全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但是可以确定, 自己不要什么。我想,这已经是很不错了。

2012年7月25日星期三

怀念

拉着您粗糙的手,我心里感到一丝的内疚,但却觉得很舒服。我喜欢拉着您的手,渐渐地沉入睡梦之中。您总是无微不至地照顾我,让我备受呵护。   记得那时爸爸妈妈都在生我的气,根本不理我。年幼的我一时不知所措,只感觉大家都不要我了。但是,您打开了我房间的门,坐在我旁边。我以为您要指责我,所以一直都不敢出声。但,您却紧紧地拥抱着我。您那温暖的拥抱,融化了我冰冷的心,我的眼泪也在一瞬间,不自觉地掉落在您的衣襟。   您拍了拍我的背,对我说:“就算整个世界不要你了,你还有我这个天使奶奶在你的身边。”您说的这句话,永远都深藏在我心里,您的爱驱走了我的寂寞和恐惧。   每一次有您在我身旁,笑声都会一直在我耳际响起。每个星期六,您都会带我到公园玩。虽然我有时候会闹着要买票去游乐场玩,但你都会耐心地跟我说,我们一定要省下钱来,而且公园和游乐场一样好玩。现在想起来,公园的确和游乐场一样好玩。不,公园应该比游乐场好玩吧。但现在的公园,早已变成了大商场。可那时,我会一直闹,有时还会大哭呢。您就会买我最喜欢的冰淇淋,带我去坐在秋千上,在我后面轻轻地推着我。我就会快乐地破涕而笑。   但是,时间过得好快。随着我的长大,您却逐渐地远离我们。看着您满脸皱纹,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我知道上帝快来迎接您了。我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眼泪。当您闭上眼睛,我的世界就好像停止了生息一般,只是不断地看到您微笑的脸庞浮现在我眼前。   您已走了好多年,可您的音容笑貌还在我眼前。奶奶,您还好吗?我想您。

2012年7月24日星期二

时间

晚间经过金融区,总能见到高耸的办公大楼,许多窗口还透着灯光,窗内显然还有上班族,在为堆积如山的公务、或者另一时区的市场交易而忙着,工业区的工厂有人在上夜班,为了生产力和目标,大家都在采取不同方式赶路。   现代人已成生产力和竞争力的奴隶,我们身不由己地,被各种各样的“目标”绑架,公司年复一年,为你设定一路向上的指标,工作目标只论业绩不重过程,就像旅行是为了达到一个地方,忽略途经的风景,完全错失了“当下”的价值。   为了尽快达成目的,我们都在赶时间,都搞不清“人间走一回”的生活,到底是为了工作,抑或工作是为了生活。我们是时间的奴仆,还是时间的主人?生命的价值是什么?许多人其实都感到困惑。   说到生存的意义与生命的价值,就某些人的价值观而言,或许等同于物质财富,功利思想让一些人“宁可坐在宝马内哭”,不愿“骑在自行车上笑”,但我看这不会是普遍存在,因为骑自行车能发自内心地笑,内心世界显然富足,至于坐在名车内哭泣的人,想必苦到物质也无法抚平伤痛。   事实上人生有价值的事情,比如美丽的日出、孩子的拥抱、爱人的亲吻、黄昏的散步,哪一样需要金钱购买?你对时间的消耗与付出,能够换回哪些东西,还真需要应用智慧去思量。所以聪明的人就明白,时间修养是人生的哲学,重新认识时间,有助于规划更好的生命旅程。   对于时间,古希腊人有三个不同的名称,分别对应于三个神:克罗诺斯是之前与之后的时间,也就是今日我们以“钟表”联系起来的时间,亚里斯多德说是“未完成动作的时间”,比如一场球赛,动作本身就是目的,它是一切事物诞生与结束之间的介面。   第二个时间之神是艾奥斯,守护着新生命和周而复始的再生,其本质非指个人的生命,而是指不断重生的生命现象,这个神和快乐密不可分,象征着“生命时间”的生生不息。   最后一个是凯罗斯,它是所谓的“适当时机”,好比冲浪板可以站上浪头的最佳时间点,不迟不早刚刚好。凯罗斯是精算之神,在机会敲门时,帮助我们寻找最佳时刻,为在生与死之间摆荡的人生,发现乐趣和价值,它唤醒生命,也超越生命的有限性。如何善用时间,就看你的选择。

2012年7月23日星期一

富二代

最近为了做一项有关家族企业传承的研究,我从知识的象牙塔走入民间,大江南北转一圈,从广州,深圳,温州,宁波,苏州,杭州,青岛,采访了近50家企业,有一代创业的和二代接班的,听了很多故事,有的时势造英雄,也有的英雄造时势。   年长的企业家我过去接触不少,但对新生代的接班人或所谓“富二代”,倒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确实是比上一代人皮润肌白,尽管在他们身上少了许多历史的沧桑,但心理却也多了几分纠结。如果说上一代曾经欠缺物质的享受,和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感,这一代人,欠缺更多的是爱和关怀,和人生的方向感。   富二代常被媒体报道贴上标签:名车,豪宅,派对,飙车,赌博,吸毒等等,但我觉得那是媒体夸大的。我遇到好些懂事早熟顶着压力鞭策自己成长的富二代。他们当中有许多小时候都不在父母身边长大,父母为了事业忙,孩子要嘛跟祖父母外公婆生活,要嘛就寄养老师家里,甚至离乡背井到大城市寄宿学校。许多所谓富二代的成长是夹杂在富贵和孤独当中,挣扎在光环和阴影之间的。和他们交谈之后,不知道是该羡慕还是可怜。年纪轻轻的20几岁,已有太多“身不由己”。   小何在英国读书时,父亲突然过世,他只得放弃学业回来接班,当年他才19岁。接棒10年,现在也还不到30岁,但已是非常老练沉稳,感受到他肩膀上沉甸甸的责任,抱着责任依旧往前冲。王晓家里尽管富有,父母很小时就离异,他跟母亲长大,现在需要回来接父亲的班。方同说自己和弟弟是野蛮长大的,父母忙于事业,兄弟相依为命,现在特不愿意去接班。许多二代一直纠结在到底是选择自己创业,还是接父辈的班?不愿意接班的估计有一半。不愿接班的原因是父辈的企业太土,自己没兴趣,有的想脱离父辈的阴影,证明自己自力更生的能力。而在接班后,有许多都与父辈经营管理理念发生冲突,或在企业里受到元老挑战,改革受阻。在青岛访问一对父子,深深感受两代人价值观的鸿沟。父亲在国企干了几十年后在股份改制下创业,儿子高中就到新西兰读书,大学毕业后被召回去继承事业,两人谁都对谁看不顺眼,我的采访最后变成家庭辅导,无心插柳柳成荫,无意间帮助他们理解彼此的差异和观点,找到改善的方向。   未来10至20年是中国民营企业的接班高峰期,时代背景的差距,让这一二代的交接棒充满困难和挑战,许多的第一代创业是时势造就出来的英雄,第二代是否能英雄造时势还真的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所谓创业容易守业难,我觉得富二代是值得同情和理解的,他们需要更多的帮助而不是一味的批评和贴标签。

2012年7月19日星期四

和谐

我战战兢兢、冒昧地问了眼前的老人家一道藏在心理许久的问题:“老奶奶,请问你们多久梳洗一次头发?”   “常洗呀,就跟大家一样,我们每天都会梳洗和打理头发。”这位锡克老奶奶微笑回应。她还特地叫了她孙子来到我面前,解开盘在他头上的头巾(Turban)耐心向我解释,由于锡克教徒有终生不剪长发的习俗,所以需要缠头巾来保护头发。   那是2003年的事。当时我以纪实摄影为理由,带着摄影镜头走进本地锡克教徒和犹太人社群,捕捉本地少数种族的一些风俗习惯。这除了是为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让自己透过这一次的接触增进对这些社群的认识,同时也希望自己拍出来的照片,有助促进大家对友族同胞的了解。   后来,在有心人的协助下,这一系列题为《信是有缘》的照片在摄影展上展出,接着还印刷成茶几书。   回想起来,当初还是因为一次采访任务,让我对这个题材产生兴趣。我在那个活动上,看见了好多位来自不同宗教的领袖,同时站在台上为国家祈福。我好奇地问起身边同行这些宗教领袖代表了哪些宗教,可是却没有得到完整的答案。这令我感到十分纳闷,经常听到大家提到各种族宗教和谐共处,心想若人们对彼此宗教信仰缺乏了解,要如何做到和谐共处呢?   来自长堤彼岸的我,中学就读于马来校,在跟马来回教同学共处的过程中,对他们的宗教习俗有了一定了解。每到回教斋戒月,我们这些华族同学白天会尽量避免在回教同学面前用餐喝水;若晚上相约出外,大家也会跟回教同学一起等待回教堂诵经开斋才一起开饭。这些小小举动,体现的不仅是包容,而是对友族同胞宗教信仰的尊重。   尊重要从理解开始,感谢当年那位锡克老奶奶的耐心讲解,为我打开认识另一种族宗教的一道门。

2012年7月18日星期三

老书局的人情味

前些时候约了上海书局的陈蒙志老师和蔡楚君老师吃饭。认识蔡老师已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我在教书,负责阅读推广计划,正愁不知道给学生选哪些书。同事介绍说蔡老师对推广阅读十分热心,便亲自到上海书局请教。   第一次见到蔡老师是在上海书局门市部的楼上。蔡老师坐在书堆中,滔滔不绝地给我介绍各类适合学生的书籍。我记得那时和蔡老师谈得很投契,一个多小时下来,只顾着听蔡老师说故事,把任务差点儿给忘了。后来再去了几次,知道蔡老师体恤教师教务繁重,因此凡向上海书局订书的学校,她都附上简单的阅读练习供老师使用,减轻老师的工作负担。   我隔年又负责阅读活动,再到上海书局找蔡老师。她抓起余华的小说《活着》,说希望我把这本好书推荐给学生阅读。我当时还没读过《活着》,只知道余华是当代名气挺大的小说家。蔡老师说,很多老师担心学生看不明白,敢把《活着》选为阅读教材的学校很少。我相信蔡老师的判断,当下便决定选《活着》为中四学生的阅读材料。   后来上海书局决定结束营业,但间中我还是常在不同的场合碰到蔡老师。这次约蔡老师吃饭,她的先生陈蒙志老师也一起来。在席间,陈老师提到新加坡在五六十年代是东南亚华文教育的重镇。那时主要的书局,如中华书局、商务印书馆、上海书局等,是华校所需教材的主要供应商。除了供应课本,华文书局还充当“人力中介公司”。当时,要找工作的教师,甚至是校长,都会把履历寄放在这些大书局,而学校每到人员更替的时节,也会到这些书局请老板推荐教师和校长。陈老师说,那时候的学校都向书局购买教材,关系密切,书局也就自然而然地肩负起“职业介绍所”的工作了。   那时的华文书局,无论是给教师提供职业介绍的方便,或是像蔡老师一样,不但亲自挑书推广阅读,还免费给老师提供阅读练习,都充满了浓浓的人情味。这些背后确实有其商业利益的考量,可是若没有一种“以人为本”的关怀,恐怕也持续不了。   这样人情味在现代的连锁大书局中已经消失了。幸好,这几年陆续有人经营特色小书店,和老板熟悉后,他们会针对个别顾客介绍好书,让爱书的人流连忘返。只可惜,这些书店主要售卖英文书籍。除了在历史中找寻当时满满人情味的华文书店,也冀望有心人能继续经营富有人情味的特色华文小书店。

2012年7月17日星期二

诗的拐杖

流军是小说家,小说家适合谈诗吗?这是假设的疑问,我相信有人是会这样质疑的。   流军虽然不写诗,但未必不懂诗。其实,他年轻的时候,尤其是在中学时代,曾经涉猎过不少的旧诗词和新诗,如白居易的《长恨歌》、苏东坡的《赤壁怀古》和岳飞的《满江红》等等,都曾经朗朗上口地背诵过。此外,他还阅读过艾青、臧克家、闻捷等人的新诗。直至今天,他还常常阅读报刊上发表的诗,遇有佳作,他还会通知朋友共同欣赏。   流军和我们聚会喝茶聊天时,曾把他读诗的感想和意见说出来。我觉得其中有两点看似不重要却值得诗人们注意的意见,不妨说一说。   第一,流军说:“我看不懂的诗,不可能是好诗。”你一定认为这说法太主观和武断,一首诗好不好,不能凭一个人的懂不懂来评断。但是流军不是普通的读者,他是有一定鉴赏水平的作家,如果一首诗连他也看不懂的活,恐怕没有几个人看得懂了。多数人看不懂的诗,当然不可能让大多数读者认“好”。   第二,流军说:“诗的注释有些是诗的拐杖。”首先,这“诗的拐杖”,就是诗的佳句, 是不写诗的流军的一句绝妙好诗。流军说,他看过一些诗,后面附加了长长的注释,几行、几十个字的诗,加了几百个字的注释;十多二十行的诗,附上千多两千字的注释,有者甚至每行都加上一条不短的“蛇足”。流军认为,每一首诗都要自己能够站立起来,不需要靠注释来支撑;要靠“诗的拐杖”来支撑的诗,那必定是“残障诗”,不是健全的好诗。他举例说,杜牧的诗《赤壁》:“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这首诗要加注释的话,起码要千多两千字才能把赤壁之战、大乔小乔和铜雀台等典故说清楚。流军说,其实那些典故并不偏僻,具有知识水平和欣赏水平的读者都可读懂,因此不必依靠“诗的拐杖”。   我同意诗要“自立”,不要靠“拐杖”的说法,但我并不排斥所有的注释,因为不是所有的注释都是“拐杖”(我写的诗有些是有注释的)。   古典诗词多数是不加注释的,例如李白的诗:“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这首诗如果用《送别》为题是最适合的,但李白选用的题目是《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这题目等于是这首诗的注释,具有提示的作用。我认为,写诗最好不要用注释,非用不可时,只能用作点题或提示,不可用作“拐杖”,更不可长得像老太婆的缠脚布。

2012年7月13日星期五

甲妹

不久前联合晚报刊载一篇特写,受访者是在牛车水大厦熟食中心卖鸭粥的老婆婆,年逾80,精神爽利,每天坚持开摊,一天工作10多个小时。她说,早已习惯这种生活,坐在家里反而无聊。   常在牛车水走动的亲人告诉我,这位老婆婆就是甲妹。  甲妹?   童年时代住在牛车水史密斯街(俗称戏院街)一座旧楼。楼高三层,我们一家住在三楼,楼下是酱油铺。店铺对面是卖鸭粥的摊位。大清晨我准备上学,鸭粥档也开市,十来二十岁的女小贩先是把熬了几个钟头的白粥从厨房移到摊位旁,再挂起一只只卤得油光亮亮的肥鸭,然后把鸭掌、鸭内脏摆好。这时顾客也陆续前来了。“鸭妹,两碗粥,一碟鸭肾。”鸭妹、鸭妹,声音盈耳。鸭粥档是鸭妹的父亲经营的,父亲老了,鸭妹就成为得力助手。   卤鸭需要用大量酱油,鸭妹就近取材,到我家楼下的酱油店购买。酱油店柜台旁边挂了小黑板,老顾客来办货没带现款,只要交待一声,伙计用粉笔把名字和钱数记下来,过些日子才来结账。鸭妹几乎是天天光顾的,她只要报上需要什么酱油辣椒酱,伙计马上给她备办,还跟她有的没的乱扯一通,带来一铺子的笑声,接着就在小黑板上记下她买了什么东西。为了方便,只简单写上“甲妹”两个字,甲是鸭的粤语谐音,甲字笔画少容易写。小店铺这种简易的记账方式,活像《孔乙己》中小酒铺的情景。一块小黑板,几行粉笔字,是远去的单纯朴实年代的印记。   甲妹的鸭粥香滑可口,我每天下课后喜欢坐在窗旁,看甲妹忙碌的切着鸭肉,把一勺勺滚烫的白粥盛进碗里。香味飘过窄小的马路,飘入对面三楼的窗口。多盼望能尝一口鸭粥啊,可是妈妈很节俭,要求她给我们买一碗粥解馋是不可能的,尽管只是五毛钱;一年里面只有老爸生日,我们才有机会吃到鸭粥。   我们搬离牛车水时,鸭妹已是中年妇女,她的父亲去世了,鸭粥档就由她与丈夫合力经营。再后来牛车水的路边熟食档都迁入牛车水大厦的熟食中心,鸭妹的摊位也跟着搬迁,酱油铺也不在原处营业了;可是鸭妹还是继续向这家酱油铺买酱料卤鸭。这里头包含的是信赖以及故旧的老街坊情谊吧。   随着人事日繁,记忆中甲妹这个名字几近尘封。这篇特写,让陈年往事乍然呈现心头。

2012年7月12日星期四

父母达人

当现代父母的条件是“百事达”,“万事通”。   这是同一群年龄大约四十的老朋友喝下午茶,聆听他们的“父母经”之后的感悟。如今,送孩子上心算班,舞蹈课已经不算什么了。父母“达人”对自己的要求更多。   这些父母当中不乏专业人士、有识之士。但他们对孩子的学业却一筹莫展。其中一个爸爸买了一套学生版百科全书。我笑他太紧张了,孩子才五年级,这么快就“灌”他科学知识?他说,非也。百科全书是他自己看的。因为孩子的科学作业出现了许多动物植物名词和其他术语,连他自己都读不出,各类动物之间又要对比习性,所以他只好翻阅百科全书来帮孩子解决问题。   另一位工程师妈妈则面对数学难题。她说,上世纪我们念书时,直接学代数来解题。但是现在的要求就是以画格子的方式解题,她不熟悉。结果她先以代数的方式找答案,然后再倒过来用“画格子”的方式向儿子解释。令她困扰的是,如果基数大,如何画格子来找答案呢?可是儿子哭着说,不行不行,老师要我们画格子。   除了“万事通”,力求助孩子一臂之力的父母,一些高水平的同学也忧心忡忡,务必要求自己“百事达”。他们最近组团看楼、买楼。我以为他们是为了投资,原来不是。他们说,眼看房价高涨,人口不断增长,担心孩子将来即便大学毕业也无法买房,所以各个都砸老本买多一两套房子,好让自己的孩子将来居有定所,有条件成家。   听了他们的父母经,还真觉得当现代父母很不容易。我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干吗这么紧张伤脑筋?天生天养,豁达一些,有时也是福气啊!   天生天养?父母达人听到这个词儿难以置信?瞪大眼睛看我。

2012年7月11日星期三

掩不住的焦虑

生活中,焦虑像灰尘一样无孔不入,仿佛避也避不了。   友人8个月大的宝宝,平常乖巧,一到星期一就哭闹个不止,难道连这么小的baby也有Monday blue吗?经医生诊断,宝宝原来是出现“分离焦虑”。由于夫妇工作忙,宝宝平时由外婆照看,周末才自己照顾。可是,每到星期一他们要上班时,平常乖巧的宝宝就立马“变了脸”,烦躁不安,一整天哭闹个不停,不管怎么哄都没用。   现代妈妈常感叹工作、生活压力大,和宝宝相处的时间少,因此宝宝得分离性焦虑比较普遍。另一名友人3岁半的女儿,每当她下班回家,小女儿就犹如树熊般的紧粘着她,即便是冲凉上厕所,必定搬个小凳子守在门外,深怕妈妈下一刻就不见掉。   我们生活在一个越来越没有安全感的世界,担心害怕的事一箩筐。担心考试/找工作/职位不保/股市下跌/孩子课业/病痛/老无所依。担心这个害怕那个,我们的焦虑似乎总是有理由,又似乎没来由。   焦虑,真的是无孔不入。单单只是出个门忘了带手机/手机没电/上不了网/地铁故障/迟到,都足以让人抓狂和陷入焦虑中。有一回在医院,见一名贵妇打扮的妇女,坐立难安,再精致的妆容也掩不住她眉宇间的焦虑。又一回陪友人去看医生,没想到医生比病人还焦虑紧张;过后想想,也许是房外等候的病人越来越多,让医生不焦虑也难。   焦虑,是一种莫名的担心、紧张、害怕、不安等情绪。但正常的焦虑是好的,能让人认识到危险,从而更好的面对问题。   曾在杂志上读过关于毛里求斯的渡渡鸟灭绝的故事。又被称为愚鸠的这种大鸟,曾经快乐地生活在这个没有人烟的岛屿上。直到16世纪人类来到该岛,发现了肉肥味美的渡渡鸟,因为它们不会飞又跑不快,丝毫不怕人,于是渡渡鸟快乐的日子几年之中便结束了,从此永远从岛上销声匿迹。   当厄运降临时,渡渡鸟却因养尊处优惯了,一切保护功能退化,因而对人类/周遭环境没有警惕性。如果,我是说如果渡渡鸟能够更焦虑些,也许今天我们还能见到它们。

2012年7月10日星期二

莫愁居


  民族是有基因的。像德国,即使希特勒当政,希特勒也没有穷奢极侈,在柏林宽敞的总统府僭建几座玻璃棚架。希特勒也有地库,却作逃避盟军轰炸之用,不是每寸空间都要舔尽的中国式贪小便宜。
  德国人自律而克俭。18世纪中叶,普鲁士国王腓德烈二世,一上台就为自己立下约章:“国王是国家第一人。他接受优厚的俸禄,条件是维护职权的尊严,为了国家的幸福而付出有效率服务。”
  腓德烈二世在波茨坦的夏宫,用来消暑,像满清热河的承德山庄,但由自己亲自设计,只是一座小别墅,他把别墅叫做“莫愁居”(Sans-souci)。腓德烈二世做人的最高追求,不是红酒美食,三妻四妾,80亿美金可以汇到外国的私财,而是无忧和悠闲,他公告天下:“朕并无超越平民所能享的嗜好。当国民的利益和国王个人的享受有冲突之际,国王毫不犹豫,选择国民这一边。”
  国王不是讲一套,做一套,他坐言起行:莫愁居内外只有六名职员,由于衣橱里并无华丽衣服,他不需要官仆侍臣照料起居。腓德烈二世说:帝袍并无功能,而皇冠只是一顶“下雨时漏水的帽子”(A hat that let the rain in)。腓德烈二世在柏林的正宫,叫做铎嘉碧宫(Topkapi Palace),也很简陋。国王的生活,比和尚好一点点,他只有一个老婆,也就是俗称的皇后,他一点也不喜欢,时时抱怨:“太太最近又肥了”(Madam has grown fatter)。他没有包二奶,只是选择时时一个人到莫愁宫去独处。
  腓德烈对军事有兴趣,留意到德国的地理,在欧陆正中,普鲁士可以在欧洲称王。他读了马其艾维利的《君王论》,很不同意,自己写了一本《新君王论》,予以驳斥,他认为,为了国家利益,完全可以先发制人,以战养战。
  腓德烈影响了卑斯麦,德意志民族的俭朴强毅,成为基因。德国人制造豪华房车,但卖给第三世界的暴发户,他们自己不追求名牌。今天,欧洲看德国,而广东道的自由行,迷恋的几个名牌,始终是欧洲。那么你说,21世纪,文明世界,谁才是领袖?
(传自香港)

2012年7月5日星期四

虫 AKA 'Bug'


  正在观赏电视节目的当儿,我那五岁女儿突然猛力把我推开,跳上椅子喊道:“虫!虫!有虫!” 登时把我也吓得跳上椅子!定神一看之下,我不禁大笑起来!原来女儿所谓的虫,其实是一只体积比较大的蚂蚁!看她那夸张的举动,我还真被她吓着了!
  看到女儿慌张失措的样子,让我想起小时候住在乡村里,应该说是橡胶园里的时候,当时的屋子四周都是橡胶树,只有一个邻居远远相隔着,没电(爸爸买了一个需要放煤油的电箱, 看电视时才用的)没自来水的供应,更甭说有没有路灯了,可以说是生活在非常原始的环境中,因此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昆虫、爬虫和飞虫类都会不请自来,登门造访!蛇可是长客,小蛇、黑蛇、眼镜蛇、双头蛇!最记得的是我们全家在客厅观看电视节目时,好几次突然看到一条长长的黑蛇悠然自在的在大家面前游走!爸妈都会礼貌的把它们请走,为了不让它们在我们家如此进出自如,没把我们当主人看,爸爸只好在屋子周围撒上一些硫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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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蛇多, 壁虎也多!在观看电视当儿,突然一只壁虎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就掉在你的头上!
  看过最特别的是食蚁兽、刺猬还有那足足有三尺长的四脚蛇,一不会神还以为从哪冒出来的鳄鱼呢!我想我们现在在动物园里也未必能近距离看到这些动物吧!
  可我最怕的却是飞虫类,如今住在组屋里,偶尔还是会有不小心闯进来的小飞虫,可也把我和女儿吓得呱呱叫然后躲进房里!
  小时候最讨厌看到的是一种褐色、体形巨大的蛾,它们翅膀的图案总让我感到毛骨悚然而且很诡异的感觉,可对这恐怖的褐色的蛾,爸妈却总不赶它们走, 后来才知道这种蛾的到来,表示我们去世的先人来拜访我们,这更增加我对蛾的恐惧!
  如今老家还在,四周却已被高矮不齐的楼房代替了,没留下半棵橡胶树。
  女儿从小就生长在这钢骨水泥的城市里,连苍蝇也少见了,所以偶尔看到不常看到的小昆虫都会让她感到惊慌!嗯,该去动物园逛逛了。

2012年7月4日星期三

五金店


  平时很少光顾五金店。上一次认真地到五金店买东西, 是10多年前参与戏剧演出为制作道具寻找材料的时候。再早一点是念初院时,为勉强应付中秋节班级灯笼制作比赛到五金店买铁丝网和灯泡,草草了事做了个鲸鱼灯笼( 更像一条大便)。
  五金店有如一个平时不常往来,但在有需要时必伸出援手的老朋友。在DIY(自己动手)这个词还未流行起来前,五金店早已为许多家庭提供各种家居问题的解决办法。只不过它像它售卖的工具,黑黑暗暗的还常沾着油渍,女人经过还会加快脚步怕不小心弄脏了衣服,所以也就不太引人注意。
  来自英国的他们在新加坡街道上看见五金店,好像在森林里看见品种特别珍贵的候鸟一样,感到很意外。中小规模的五金店已几乎从英国的商业街上消失,由资金雄厚、处处开设分店的超市形霸级家居用具店所取代。
  过去在伦敦居住时,住家附近还有一家五金店。掌店的是两个头发灰白的中年妇女。她们养了一条年纪也不小,行动已有些迟缓的长毛狗,经常在店里趴着。这家小店除了卖钉子螺丝起子铁锤等家中必备的基本用具,在春天种植季期间也卖肥料、花盆、农药等。接近圣诞节时分,店前会摆出大小不一的圣诞树供顾客挑选。
  我尤其喜欢店长阿姨以“达令”称呼顾客的方式,感觉特别亲切。在英国一些商店和菜市场里,仍经常可以听到售货员说“这是找给你的钱,达令”、“要不要袋子,达令”等。这种店员和顾客的亲昵关系,在企业化的大型商店里就很少出现。
  可惜的是,我们这家邻里五金店在营业了40年后,终抵不过小型商店遭大型企业淘汰的趋势,在一年多前宣布结束营业。街坊都为失去这家店感到惋惜,店长阿姨们却很释怀。“我们这几年都抱着只要不亏本就做下去的心态。既然现已到了入不敷出的阶段,我们只好到此为止。”其中一个阿姨说。当然不只五金店无法与薄利多销的大型同业竞争,邻里杂货店、眼镜店、照相馆等也同样面对关门的命运。
  新加坡的中小商店也面对挤压,但这里的情况似乎好一些。前几天在黄埔一带闲荡,走进了一排组屋楼下的商店区。区里熟悉的邻里商店景象依旧:在店前售卖凉茶的中药店,售卖祭拜用品的金银纸店,收费五块钱的理发院,掷钱启动的音乐木马等等。喜见一家旧式饼干店,店里高高低低排着装有各形状口味饼干的长形铁罐。我很贪心地买了黄梨饼、柠檬夹心饼和小时候特别爱的入口即化牛奶味小白球,满载而归。

2012年7月3日星期二

锡兰有瑞士


  对向来崇尚古风的老饼而言,住进屋龄超过百年的康提瑞士酒店本是赏心乐事,但在穆斯林老师执意换房以便和我们“一楼三凤”紧密相依后,我开始变得疑神疑鬼,唤起几年前香港尖沙咀酒店客房的午夜床震灵异事件回忆,只觉得寒意彻骨。
  虽然床震事件不是由我领衔主演,但没见过鬼也一样怕黑,单是从前看过的惊栗片已足以自己吓自己,因此似无意实有意占据中间床位,让珊霞和僧伽罗朋友担当我的左右护法。她们二人坦荡荡不以为意,而我还有另一项任务,便是拉开梳妆台抽屉检查是否有超过一本圣经。当然一本也没有,这里是佛国嘛,佛法无边又何需耶稣打救?即使有经书也应是《金刚经》那样的金刚不坏之身佛经。
  瑞士酒店(Suisse Hotel)虽然高龄百岁,但收拾得整洁大方纤尘不染,完全看不出是当今英女王年轻巡游时曾下榻的老太太旅馆。所有老牌名酒店的优点这里皆俱备:高耸天花板、古典优雅风扇、干净洁白的澡浴间,还有十分丰富的锡兰和英式早餐。我们这个八人旅行团虽是自由行形式,也和赶鸭子旅行团没甚差别,每天都是一早退房沿途趴趴走,直到天黑后才摸进另一间酒店,三餐之中唯有早餐才能吃得饱又好。
  派分到的客房在二楼,面对大花园,望下去便是葱翠的汽车道园林,景观堪称无敌,我还期许明天一早便起来坐在花园享受清风朝露。这种期许当然不能当真,因为一早醒来便得上酒店咖啡座加油去了。
  除了有食之不厌的葱粒番茄煎蛋,还吃了法国面包加橙皮果酱,以及日日不可无此君的椰奶饭。这里还供应即点即打成的鲜果汁,各种五颜六色新鲜热带和温带水果让人心大心细不知如何是好,快乐得立即忘记昨晚的古屋疑云。后话是僧伽罗朋友身为地头蛇,肩负掌管整团人的吃喝开销重任,加加减减算账至凌晨两点多才上床。岂知合上眼后没多久,便听到房内传来异声,她忍住不张声色,等待下一步会有何发展。这异声却越发放肆,她终于撑不住睁眼一看,原来是虔诚的珊霞已起身做早课。而我对这曾经惊心动魄的一幕却浑然不知,可见劳动人民就有此种不知东方之既白的好处。
  古老王国锡兰有如此保存完好又能与现代旅游接钩的上古气派酒店真让人钦羡,本地能与之比较的也唯有依恩奥。十多二十年前几乎被拆,打算改建为当日已售价百万的超豪华公寓,兜兜转转几番波折后也不了了之,真是吾土之幸。
  住过的另两家度假屋庄园酒店也不错,而且都在古老城市里,曾经是某时某代的天子君临王国。有一天,可能只为重温古风而重临锡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