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5月30日星期三

吃东西


  这本书吸引我的,并不是《25位世界名人的私房菜》这样的书名,而是这25位名人当中,居然有圣诞老人、吸血鬼、辛巴达、河童,好玩极了,让我十分好奇,作者河合真理会准备什么样的飨宴来招待这些纯虚构或半虚构的人物。
  打开书来一看名单,发现25位世界名人当中,日本人就占了7个,而且除了博物学家南方熊楠和小说家樋口一叶,其余5个我听都没有听过,那么称之为“世界名人”似乎有欠妥当……但是这不是作者的错,是中译本的错,因为这本书的原名其实叫做《迷宫餐厅》而不是《25位世界名人的私房菜》。
  但是为什么要用“迷宫”这两个字作为餐厅的名字呢?河合真理没有解释。她借由一味味量身定做的佳肴,向这些历史名人招魂,就算是两千多年前的埃及妖后,也会穿越时空,闻香而至……时间或梦,其实也是迷宫吧?这点我很肯定波赫士不会有任何异议,因为迷宫正是他一生的隐喻。
  这本书试图借由大家所熟悉的历史名人的掌故,以及为他们量身定做的佳肴,娓娓道来这些历史名人生活化的一面。每一份精心设计的菜单都有提供做法,让对古人饮食感到好奇的读者,也可以自己在家里轻松料理。可惜对吃我始终是个外行,而且也不太热衷料理。我只是对“吃”的小趣闻感兴趣而已。但是河合真理的重点似乎并不在此,看得出她在复制各个名人的食谱上花了更多心思,她在飨宴的设计理念以及食材与做法上花了更多笔墨,并且附上精美的图片供读者参考。
  从这些图片也看得出河合真理的用心。玄奘三藏的素食搁在西亚地图上,成吉思汗烹煮的荤菜搁在羊皮上;莎士比亚的晚餐搁在一叠叠剧本上,巴哈的晚餐搁在一张张乐谱上;在一朵朵红花盛开的地毯上设宴招待辛巴达,在朴素的榻榻米上设宴招待樋口一叶……但是器皿的选择和背景的布置,也不是每一次都成功的。高迪的餐点放在规规矩矩的四方瓷砖上,就跟高迪活泼的想象力不是太搭。法布尔的餐点放在干干净净的白布上,再用几只昆虫模型(甚至不是标本)装饰一下,也显得有点牵强,不如在草地上野餐,总会有一两只活生生的蜜蜂和蚂蚁来当美食家吧?
  本书最后以一则“歇业通知”作为后记也蛮有趣。但是读完之后,只有这段文字留在我记忆的筛子里:“我的祖母兼恩师阿部奈绪女士留给我一句话:‘料理是无言的对话。’所谓对话,是要在对方接受之下才能成立。”所谓对话,是要在对方接受之下才能成立——这确实是真理,不管是为一个人煮饭,还是跟一个人交往。   

2012年5月29日星期二

或许真的是累了


  一个星期天的早上,在一列不是很拥挤的地铁上,座位都坐满了人。到了某站,上来一位老人家,就站在我身边。座位上有年轻人、中年人、老年人,好几位都在睡觉,有些在闭目养神,就是没看到这位刚上车的老人家,也当然没让位给他。这种现象在地铁上已经是司空见惯了。有人说,这些坐着不让位的人,尤其是年轻人,都是在装睡。然而有年轻人为自己辩护说的确是累,睡着了。不过,睡着的人也不只是年轻人,成年人也睡了。
  或许,他们真的是累了。
  试想,今天的年轻人,如果还在求学,那肯定是累。他们除了要忙课业、课外活动、补习,用手机上网,上微博与朋友联系,忙着争取好成绩为了进好学校、好科系外,还要忙着想办法让父母满足他们那种未学会赚钱,先学会花钱的生活习惯。还有,因为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每晚不过午夜12点是不会上床就寝。对不起,说早了,应该是凌晨一两点。所以,一般上星期天不睡到中午很少会从床上爬起来的。这个时候,还是他们的睡眠时间呢,能够不累吗?
  刚踏入社会工作的青年人呢?月光的生活习惯已经叫他们永无休止的忙着赚钱。谁不想趁年轻赚多一点钱呢?如果正在筹划结婚,更为买房子的事愁烦。超时、兼职、副业再平常不过了。这一切加在一起,能够不累吗?结了婚,有了孩子,问题就更多了。房贷、孩子的教育费、生活费的提高都让人更拼命的工作赚钱,也拼命花钱。为了让自己增值,上课提升自己是免不了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别说什么体育休闲或者亲子、家庭时光,这些都是天方夜谭。就算在清年假在国外旅行还是得开着3G手机随时待命。这肯定累人。
  中年人嘛,这时候事业固然已有根基,但是长年的工作和孩子成长过程中所耗费的精力与心力,只会叫长久没有休息的身躯进入一种惯性的超劳状态中。虽然那20多30年的房贷已经还得七七八八,不过现在儿女要结婚没钱付房屋首期,需要自己掏出棺材本来代付;自己的健康开始出现状况而医药费又高不可攀;还有每每有经济不景气的传闻就会担心自己被裁等等的额外压力,可以不累吗?
  老年人让位给老年人的情况很怪异,也没有人会期待老年人会让位给另一位老年人,这里就不谈了。不过这并不表示老年人不累。
  大家都累了。累得没有心情去关心别人的需要,没有气力去经营与别人的关系,没有精神去想优雅生活。这样的社会找不到社工是自然的,因为大家都累得自顾不暇,哪还有气力去为别人的事愁烦奔波呢?
  如果可以让这些担着重担的劳苦人得到安宁休息,那肯定是福音。或许,当得到安宁休息的人多了,在地铁上让位的人就会多一些。

2012年5月28日星期一

将军柔情


“枝,很想吃黄豆煎饼。昂山。”
  翁山将军(翁山淑枝的父亲)的早餐多数时候是白饭和鸭蛋。缅甸人喜欢把鸭蛋水煮后用洋葱烩它来吃。鸭蛋实惠,比鸡蛋便宜多了。将军的日子过得简单拘谨,并不多求。只是有些时候,他也会想吃些自己爱吃的小吃,这小字条,就是他在某日写给妻子朵钦枝的。据说此字条还保留在仰光的历史博物馆里。
  很多后来的年轻学者,都会就翁山的性格,向曾追随他身边的人提出这样的问题:“翁山的性格是否暴躁?脾气是否很坏,不懂得爱……”
  性格表现在细微之处,我不知道将军是否脾气很坏,但看了一本介绍他的缅文书《翁山将军与独立运动记录》后,却被他细致的一面所感动。
  那年将军有个年轻的司机,这人乐观倜傥,喜欢抱着将军的孩子玩。可他有一个“嗜好”,爱喝酒,还好醉了不会闹事,喝多了就要睡觉。有一回他载着将军去赴一个宴会,被灌醉了,倒在车后座沉沉睡去,将军拉住那正要喊醒他的人,说由他睡吧,还命那人开车载着自己和那酒醉的司机回家。
  从照片看来,将军外表刚毅独立,似乎不会被任何东西打倒,也不会受世情牵绊。殊不知1946年秋季的某一天,他独坐楼台,对着窗外,想着自己的孩子。他的第四个孩子夭折了,是个女孩儿,才出生数天就匆匆离去。独坐,窗外或许下着雨吧,也或许是个傍晚,或将入夜,在那时间想着自己的骨肉,将军心底悲伤。
  将军深爱着自己的家人。在他遇害(1947年7月19日遇害)的前一段时间,他谴责为他安排保镖的人。过后又若有所思地说:“我不怕死。谁也不会来害我,然而我有些担心家里的孩子……”他只求孩子平安,这是父母的天性,是爱。所以他让人在家里安排了保镖。
    只是命运弄人,谁又知道最后他真的遭暗杀……不谈了,只谈将军的柔情,这是人间最纯最真的人性。
  时过境迁,多少的人事更替,人在岁月里来来去去,谁又能停留得久?时间所留下的,只是后来者对前行者的感动和想象。相信多少年以后,也许在一个雨会下得更久一些的夜晚,我会坐在哪一个窗前,回想今日所读这本书所带来的感动。

2012年5月27日星期日

电子欲望


  小男孩独自坐在购物中心一隅的木椅,郁闷表情显露脸上。或许是父母之前的嘱咐,他紧贴着椅子,不敢随意离开半步。不久,旁边来了一个打领带的年轻上班族,和周围的人一样,眼睛和手指都闲不下来,全神贯注把玩掌上小玩意。
  小男孩飘浮的目光很快就投向年轻人。好奇心的使然让他不再被父母的叮咛束缚,一屁股离开椅子走向年轻人,然后踮起脚尖,矮小身躯向前倾。哦,原来是被年轻人的手机吸引了。
  年轻人打量小男孩,很无趣地对他说:“小朋友,偷看别人的手机内容是不对的。”可这年约五六岁的孩子听得似懂非懂,继续靠在年轻人的臂弯。年轻人拿他没辙,再问道:"你的父母亲呢?"小男孩指向对面的美容中心,看来是妈妈去美容,让他独自坐在外头等候,闷得发慌。
  眼前这一幕令我不胜嘘唏,现在的小朋友们究竟怎么啦?我透过男孩的举止看见了一种前所未有饥荒,一种对高科技产物的好奇与渴望。如此不可思议,却坦荡荡在眼前上演。是不是当大人们把注意力放在手机、平板电脑上,让幼小的心灵起了好奇,甚至感觉被忽略,想透过荧光屏透视成人的虚拟世界?当然,现在的孩子生长在处处触碰的年代,手指灵活已不在话下。
  事后想起好多年前看过的日本影片《蒲公英》(Tampopo),一部通过饮食探讨人性的经典片子。有个情节是小男孩下课后独自路过公园,偶遇正在吃雪糕的大叔。小男孩用渴望的眼神盯着诱人的雪糕,尽管他的脖子系着一个写道“这个孩子只吃天然食品,请勿给他糖果或零食。”的字条,大叔依然恶作剧般递给他。于是,小男孩大口大口舔着许久、抑或从未尝过的雪糕,像是偷吃禁果,吃得满嘴狼狈。
  虽然是20多年前的影片,小孩子单纯的眼神中流露不单纯的欲望竟是相同,只是垂涎欲滴的雪糕蜕变成多功能的电子玩意儿。我好奇,若把这两个物品摆在生长于“i疯”环境的小朋友们面前,他们最直接的选择会是什么?

2012年5月25日星期五

陋巷风光


  那天,在一排洋房后巷进行测量作业,后巷的一边是洋房围墙/篱笆,另一边则紧挨着大水沟。狭窄的巷弄经居民一番“私营化”后,景物既多且杂,障碍重重,视线受阻,勘测时又不能任意砍摘花木或移动私人物件,造成测量工作诸多不便。
  正当穷于应对又爱又恨、阻挡视线的花木时,矮墙后突然传来一把女声:“你们要喝咖啡吗?”没想到我和助手的对话惊动了在厨房干活的女屋主,错愕间礼貌回拒,但两个白瓷杯不知何时竟悄悄地出现在矮墙上,门里盛意拳拳,门外恭敬不如从命,且暂停测量,举杯共享至今难忘、又香又浓的三合一咖啡。
  另一家的大叔偏爱农耕,自家庭院已是“桃李满门”,“村色”无边,还大咧咧在后巷私辟菜圃,黑网在竹竿的支撑下适度撒下阳光和雨水,加以大叔的细心照料,瓜菜果然鲜活肥美。大叔得知我们正在翻找地籍标志(Boundary),自告奋勇出手相助,又是移开水缸,又是掀起空桶,老马识途似的,一颗颗地籍标志瞬间完好出土,省却我们不少测量时间。猛然惊觉,原来大叔对自家的“楚河汉界”了如指掌。
  相比不久前在芽笼后巷测量的情景有天壤之别。
  后巷原是阴沟排水系统所在及紧急逃生之路,经部分邻里“瓜分”,景物杂乱阻碍交通不在话下,垃圾及排泄物更让你非得步步为营不可。话说在一间翻新的角头屋后门,屋主公然在“官地”筑起木围栏,栏边摆放了一排高雅翠绿的竹子盆栽,与黑框玻璃门窗相映衬,脱胎换骨的旧排屋果然非同凡响。
  碍于视线被遮挡,助手信手挪开部分竹叶,不料“娑娑”声响惊动屋里一位皮肤白皙、身着露肩黑色长裙的标致女子,她口操流利英语劈头就问:“你们在干吗?为何晃动我的竹子?”“对不起,我们在测量后巷,只是稍微挪开竹叶,没折断它。抱歉!”我道歉并加以解释。“你知道这竹子很贵吗?弄断了我找谁赔?又怎么向我老公交代?”
  经一轮交锋,方知来者非泛泛之辈,一身高贵却态度傲慢,言语咄咄逼人,唠叨了好一阵还恫言要报警,奈何!

2012年5月24日星期四

最后一分钟营救


那天早上看到,英超最后德比大战的门票已经从50英镑炒到2000镑,微博上又不停看到很多感叹号,类似“25年来最值得期待的大战!!!!!!”,我知道5月13日的比赛不容错过了。
  其实我不明白为什么是25年,甚至,曼市和曼联两队的球员我都分不清楚,只知道我的师兄罗岗粉的球队叫曼联,冬天他戴曼联的围巾,夏天他穿曼联的球衣。我周围还有很多英超的粉丝,他们都认为英超比世界杯好看,可我只看世界杯,因为世界杯容易懂,一边还能拿国足发泄。
  但5月13日彻底刷新了我的足球视野,这样的世纪鏖战对很多球迷来说不仅平生仅见,甚至,死而无憾了。大戏主人公是曼彻斯特双雄,但他们不是面对面决战,布局有点像《射雕英雄传》的桃花岛求亲,西毒打郭靖,洪七公打欧阳克,但桃花岛决战挑的是黄药师女婿,曼彻斯特的对决却是既要决定女婿人选,更要揭晓天下第一。
  当然,尽管对阵曼市的女王公园要捍卫的是生死保级赛,全世界观众的心跳都押着曼市和曼联的比分。曼市和女王比赛进行到90分钟时,比分是1:2,当时大家觉得冠军肯定是曼联了,本来曼联的人气和呼声就比曼市高,所以,这边厢曼联粉丝开始筹谋庆祝,那边厢曼市粉丝开始绝望退场。可是,且慢,张艺谋、陈凯歌,好莱坞的热心学徒请看过来,曼市会告诉你,什么叫格里菲斯的“最后一分钟营救”。
  伤停补时5分钟。第2分钟,哲科进球,为曼市把比分扳成2:2。与此同时,红魔曼联已经拿下桑德兰,冠军位置依然稳固。
  剩下60秒。一百多年影视史,左边看过来,右边看过去,除了《24小时》的结尾出现过这样惊悚的一分钟,我还真想不起有什么大戏出现过这样的一秒杀青:阿根廷人阿圭罗挺身而出,杀入禁区,踢出进入历史的一个球。
  这是上帝的剧本,1954年的伯尔尼之役,西德打下匈牙利,事件改编成电影叫《伯尔尼奇迹》,事隔半个多世纪,曼彻斯特的这场比赛几乎有点像神迹,因为据说很多年来,曼联一直就是曼市的梦魇。不过,尽管见证了神迹,还是有观众大声问:曼市这算屌丝逆转高帅富吗?
  曼市算不算屌丝我不知道,不过,屌丝遍地的网络世界,曼市的逆胜怎么却让很多人,包括我,有那么点伤感?难道我们不期待自己有一天也能高帅富?难道我们都是足球保守主义者?电视一遍遍在回味曼市的狂欢,屈居亚军的曼联队员接受采访虽然还是霸气十足,“要赶上我们,曼市还要一百年”,但是,看到弗格森这个强大的苏格兰老头在失败一刻的表情,我还是感到,对于我们这种缺乏前情提要的屌丝观众,无论是最近的政治大片,还是眼前的军事大戏,都让我们有点点害怕这样的大逆转了。说到底,会出现“最后一分钟营救”,就不能叫现世安稳。  (传自上海)

2012年5月23日星期三

榛子仁


 我最喜欢吃的,是外婆给我磕好的榛子仁。成熟了的榛子,果仁肥白而圆,吃起来余香绵绵,仿佛给人一种慰藉,一种幸福感。那香气,会顺着身体里滚动着的血液,流淌到心底,然后萦绕于心间,久久不散。
  依稀记得小时候,每次到外婆家做客时,外婆便会拿出一大袋山榛子,坐在沙发上,把榛子壳用牙一个个地磕开,然后又将果仁儿放在一个小盘子里给我吃。
  后来长大了,外婆依然会将榛子磕好了给我吃,可我的心里却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感觉。说不清是抗拒,还是叛逆期所产生的心理。我渐渐开始讨厌吃榛子仁,因为我觉得,榛子仁上沾着外婆的口水,很不卫生。所以,每当她将满满一盘的榛子仁递给我,我都会在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把它们倒进垃圾桶里。
  直到有一天,我自己买来了两斤榛子,坐在沙发上磕着。后来磕久了,感觉牙齿酸痛,十分难受。这时,我猛然想起当年外婆给我磕榛子时的样子。吃力、艰难,但却坚持。
  因为她知道那是我最爱吃的东西。
  如今,榛子仁那香香的味道依然在齿间流淌,但是却怎么也吃不出当年外婆给我磕的榛子仁的那种味道了。可是外婆对我的爱,就仿佛如那榛子仁的绵绵香气,不曾散去。
外婆对我的爱,就仿佛如那榛子仁的绵绵香气,不曾散去。

2012年5月22日星期二

康提新郎


  穆斯林朋友担心在佛国斯里兰卡难找到清真食肆,行李中塞入杯面饼乾以防万一。这让我想到自己去香港看戏也是杯面随身,对大小餐厅遍地开花的美食之都未免不敬。其实此乃自救之道,曾有几次散戏后因夜深而找不到医肚地方,只好以随身携带的袋装黑咖啡配干巴巴的饼干了事,说出来着实荒谬。
  与一群人出游倒不关心无物可食问题,斯里兰卡不就是天天咖喱嘛,配饭或印度面包都不成问题。地头蛇僧伽罗朋友说她的父母故国并非只得一味咖喱,还有许多好吃的东西可作选择,让我对这个没有什么美食企望的古迹文化之旅有了期待。
  只是我忘了同行八人之中有六名穆斯林,除了蔬菜面包果汁,非清真肉类一概不能碰,僧伽罗朋友与我即使百无禁忌,为大局着想不能随心所欲,离队自饱口腹之欲会很难看。上回游墨尔本,每餐都为吃什么和何处解决而烦,一群穆斯林阿姨索性在临时公寓开伙食,不辞劳苦搭车去市区唯一的清真肉店买鲜鸡,让我这名不方便下厨的异教徒有坐享其成的尴尬。
  还好这回全程入住酒店,而且每家都提供早餐,四处找吃的麻烦便减了三分之一。我们从科伦坡机场出来刚过早上8时,开了三个多钟头的车后来到一个叫库鲁内格勒(Kurunegala)地方放风兼吃早餐。是座庄园式的小酒店,面向大湖,有鹭鸶在湖畔心无旁骛地刷羽毛,并无其他客人,显得宁静如某大户的私宅。
  梳着大孖辫的女侍应制服是浅棕色紧身衣配色彩斑斓纱笼,对印度布料思之成狂的穆斯林老师立即双眼发亮,不停赞叹漂亮。我心不在什么纱笼不纱笼,只顾看餐牌。众人要了烤面包配牛油和橙皮果酱、黄梨汁、咖啡或茶。橙皮果酱该是酒店自制,橙味浓郁鲜香。还有这里的咖啡也是纯咖啡,虽然颜色不深,与我们的咖啡乌相差十万八千里,却是香醇迷人,丝毫不带酸味。遇到这种好咖啡,完全不需加糖或奶,只要斋喝才不辜负此天然圣品。
  但最精彩还是鲜榨黄梨汁,百分百的纯黄梨,不加水也不加冰,每一口都是琼浆玉液。接下来在每一间光顾的餐馆都必点黄梨汁,水准皆不差,唯数这座仿如远离疯狂人群的静谧庄园酒店最好。
  早餐过后还有意想不到的惊喜,是一对新人在酒店举行婚礼。女宾们的纱丽自是金丝银线五彩缤纷;最意外还是浓眉深目肤色白皙新郎的贵族礼服,头上白色礼帽固然银珠金片闪闪发亮,全白的束腰礼服也是闪到爆,刺绣袖子还是上宽下窄的公主袖,比孔雀王还要炫耀。地陪说这是典型康提婚礼装束,在一个星期一下午,据説是佛历中的黄道吉日吉时,就这样不迟不早遇上了。

2012年5月21日星期一

旅行前恐惧症


  其实每一次的远行都不是那么简单的。明天我就要在一个没人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任何人的地方醒过来。这样想令人觉得有点气馁了,还没包括那即将展开的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呢。
  我已经很习惯收拾行李了,但每次还是有点患得患失,怕遗漏些什么,虽然只要信用卡和护照都带上了,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人在异乡,的确没有什么是必需品。
  那个城市的人诚实吗?我会不会受到欺骗?夜晚在街上溜达安全吗?街口会不会突然冒出几个猥琐大汉,用枪抵着我的头,我应该作何反应?我很善于编造可能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惊悚片。我应该去拍电影,而不是去旅行。
  我如果不说他们的语言会不会连点菜上厕所都像登陆月球一样困难?我会不会想念上海或新加坡的朋友们,还有枕头上熟悉的味道?他们没有旅行,不也过得好好的吗?至少他们不用每天为如何搭车辨认当地货币面值,这些琐事而感到心烦。
  我如果足不出户,也能理解这个世界吧?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去那些博物馆,排队付门票去看那些产自几百几千年前和我毫不相干的遗物?我没去那朝思暮想的地方不会死吧?我已经很幸福了,我有50双鞋30个包包几百本书呢,少占有一样虽然会令我不舒服,但还不至于会日夜困扰着我。我其实去过那地区旅行的,但是它们尚未分裂成更小的国家。我干吗还要再去呢?我不知道。
  害怕是必然的,面对陌生所产生的忐忑不安是正常的,而我得通过旅行去面对它,告诉自己它们都不存在。一次一次的归来,让我理解,所谓的害怕,都是想象,只有直视这恐惧,恐惧才会消失,或变得一点都不重要。
  黑山共和国、萨拉热窝、科索沃,我来了。

2012年5月18日星期五

英歌舞的联想


前不久在中国中央台播出的《沿海行》节目里看到潮汕地区的“英歌舞”,无端端引起了一点关于文化的联想。
  节目介绍的是以英歌舞扬名的潮汕城市普宁。主持人说,如今英歌舞已成为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这当然要归功于普宁市多年来对此民间表演形式不遗余力的推广和发扬光大。
  我没看过英歌舞的现场表演。小时候倒听父母亲说过——那算是某种“口述”的文化传承吧。对他们那一代而言,包括潮州戏曲、潮州大锣鼓——当然也包括英歌舞在内——的艺术表演,应该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元素”。潮州戏曲和潮州大锣鼓随着那一代“过番”(潮语,指到南洋也),并且协助构建了某种南洋文化(虽然后来它们也跟着方言的“消失”而“解构”了),英歌舞却没有飘洋过海南来。曾经风靡一时的《苏六娘》、《陈三五娘》或者“潮州交响诗”(我常以为潮州大锣鼓有如西方古典音乐中的交响诗),曾几何时都已成为绝响。我父母亲那一代,于是一夜间纷纷莫名其妙地“失语”。
  犹记得父亲谈起英歌舞时兴奋之情。童年的我不明所以,如今终于“颇晓一二”(这四字必须以潮州话“念”出)。因为,尽管只在荧光屏上欣赏,我已感受到那种劲健飒爽的风格——好个奔放不羁的“英雄的歌舞”!
  的确是英雄的歌舞:它原是表现《水浒传》人物的舞蹈——结合武术与舞蹈于一体的表演形式(根据节目介绍,英歌舞融入了南拳单打、双打、三面打、四面打等动作),亦“舞”亦“武”,舞步豪迈奔放,动作大开大合。配合舞蹈员的脸谱和服饰,加上绚烂的潮州音乐,真是赏心悦目的表演。
  主持人还访问了一些舞蹈员:扮演李逵的是一爿小商店的店员,扮演宋江的是肉摊摊主,而巾帼英雄一丈青扈三娘呢,哈,原来是街坊卖卤味的——十足梁山好汉的“市井气”。
  这市井气,倒叫我想起上个月在美术总会看装置艺术家蒋才雄现身说法的“装置艺术简报”(展出地点是马六甲)——“别坐在我上面”。我以为那也很有“现代市井气”。
  是“衍生”自郭宝崑作品《郑和的后代》的装置艺术。简报结束后我对才雄说,其实真正的“宝贝”(简报中的展览厅里高高低低挂着许多铜铸的“宝贝”)——我们真正的“根”——是方言。才雄笑曰:被斩掉了。
  方言是南方文化的载体。载体没了,何来岭南文化?何来潮汕文化?何来闽南文化或客家文化?都……给剁掉了(按:“剁”字原属古音入声字,须以潮语念才传神。)

2012年5月16日星期三

阿公SMS


泰国人亲昵地称他为“阿公”,也有人叫他作“SMS叔叔”。61岁的Ampon Tangnoppakul,因两年前传了四则内容有辱泰国王室的简讯给当时的泰国首相阿比昔的私人秘书,而被法庭下重判入狱20年。本月8日,患有肝癌的阿公于监狱医院病逝。他临终时无一亲人在旁,孤单地离开了这个是非颠倒的疯狂世界。
  新闻照片里阿公的妻子胸怀他的黑白照片,肃穆的表情里透着一股刚毅。她把阿公的棺木停放在曼谷刑事法庭前,以对阿公的判决和待遇表示抗议。相框内年轻时候的阿公浓眉细眼,涂上发蜡的头发特别乌黑整齐。看过另一张阿公的近照,头发白了但五官轮廓仍保持得姣好。细长的眼睛里发着光。猜想他是那种退休后多了时间热衷于社会实事且特别愤世嫉俗的老人家。
  在许多其他国家,这类愤老是报章交流论坛版面和政府部门信访单位的常客,扮演着监督执政者的角色。但身在近年政治紧张,言论备受控制的泰国,阿公一时的口祸(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指祸)却碰触到泰国政治最敏感的神经线(王室课题),给他惹了一身蚁。
  我过去几年在人权组织工作时,特别关注泰国严厉的冒犯君主令和电脑犯罪法,也针对阿公的个案写过几则新闻稿,呼吁当局撤销阿公的罪状并修改这两条限制言论自由的法令。
  自达信政府在2006年遭军人推翻后,泰国的政治就演变成红、黄衫两派的争权战。全世界许多老谋的政治家都懂得玩法律的游戏,以法增势。泰国领导人,不管是红是黄,都拿冒犯君主令和后来出台的电脑犯罪法这两部“AK47机关枪”,来攻击敌对的一方和他们的支持者。他们把民众对泰王的万千爱戴当护身符,把泰国社会变相为中国文革时代,任何人可以为任何人套上冒犯君主的牛鬼蛇神帽子批斗示众。
  泰王本身其实一点也不在乎。他曾说:“我也需要大家的批评,若有人觉得我身为国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那我想听听他们的意见。不然就有问题了……身为一国之君若不能接受批评或冒犯,后果将不堪设想。”
  可身为一国之君,又何止是一个人说话算数。那些开口闭口说要保护国王的人,最不想听国王的话。

不爱茶餐厅


港式茶餐厅备受文化分子感性越溢的褒美,令人莫名其妙。
  不错,港式茶餐厅的火腿三文治、牛肉通粉、香浓咖啡,还有鸡尾包,颇有风味,但除了食品,茶餐厅令人觉得不快的地方更多更多。
  厕所过分狭窄,洗手盆永远只一个头颅之圆形大小,男厕的小便瓷槽和抽水马桶窄小而脏。往厕所的甬道堆摆杂物,经过厨房,看得见洗碗女工像奴隶般的挥汗战斗,惨过古罗马战船舱底戴着脚镣的划船伙夫,景况凄惨,殊不人道。
  然后就是餐堂上长开的一部电视机。可不可以关上,或者干脆不要装?不可以,因为顾客边食边追看电视剧,伙计没事做时也挨着椅背昂头看得入神。港式茶餐厅,从来无“服务”(Service)这个观念,侍应隔三两桌子一边奉菜,一边喧谈马经,如果这就叫“香港地方风味”,如此“风味”,早点消亡好。
  60年代,香港没有听过米其林,不知道法国人评论食肆,美味不是一切,还有空间和气氛。从前香港人没去过日本,不知道日本的食肆不论多小,侍应很安静,没事时不许交谈。从前香港没有麦当劳,不知道厨房可以透明经营,卫生而安心。60年代香港遍地难民,魔爪余生,蜗居殖民地,有一口饿不死食,仰对蓝天的米字旗,已经十分感恩。
  那时的香港不同,世界也不同。即使在那个时候,茶餐厅也不是主流。龙记、红宝石、雍雅山房,小资产阶级,有许多选择,淡蓝和白色的方格子桌布,不像茶餐厅,一块油垢的玻璃,压着几张茶渍沾黄的食谱,糖盅里的砂糖,黏成一团团。那个时代,不必太有钱,白领、文员、小会计、中学生,都知道端庄,看看粤语片,胡枫林凤、谢贤江雪一对对,西装和花裙子,约会的地方,就知道。
  港式茶餐厅,本来不成为“文化”,因为根本不是“文化”。30年来,一股业力,劣币驱逐良币,沉碴泛起,浮萍消踪,吵乱的茶餐厅遂成为缺乏审美观的“文化人”顶拜对象。今日的茶餐厅,请新移民喧哗侍客,又因租金贵而更脏狭,桌椅越来越小,对于有被虐狂的“知识分子”有吸引力,对了,你还有文明的底线,告诉他们:我不怀旧,旺角的茶餐厅,免了。

好校长


去年参加了戈壁支教队一个公益活动“好校长”计划,为贵州30所农村中小学校长进行培训。当时参观了一所民办学校,在很偏僻的贵州修文县马家桥乡,校长叫杨昌洪,只有29岁。他创校时才21岁。这小子长得阳光帅气,大学毕业后在贵州省广播电视大学任职,可是工作6个月后,毅然辞职。
  “当时我接触到很多差生,打架逃学,被老师归为问题学生,没有学校收留,如果不能继续教育,可能就此误入歧途。当时我很想办一所学校,一所能让孩子们自由沟通,关系平等的学校。让那些‘差生’们,有一个继续读书的地方。”听杨昌洪娓娓道来,眼中闪烁的是热情和理想,在这物质充斥的社会,怎么还有这样的傻瓜?就这样,一个单纯的年轻人,开始了一个单纯的信念。
  现实肯定没那么单纯,他开始到处奔波。“我几乎跑遍了贵阳市的所有大街小巷。为了找空置的办学场地,我每天都在转悠,住5元钱一晚的旅社,实在没钱了,就到旧同学的居所借住”。跑了一个多月,场地是找到了,但没有一所职业学校允许他办分校,原因是“他太年轻,肯定办不下去”。好人终会遇到贵人,他后来得到了大学老师的帮助,最终创办了贵州国防军事职业学校第四教学部。这是一所名副其实的“差生”学校,里面80%的学生都曾经是问题学生,为了这所学校,杨昌洪苦撑了八年。
  八年来,有没钱发工资的时候,有被赶搬校的时候,八年来学校已经搬迁了三次,今年6月30日,学校又被要求搬迁……
  搬校对杨校长来讲,是一次又一次信念的挑战。学校曾经连夜搬校赶路,老师领着学生步行十多小时,脚全都磨出了血泡。看到营房建成的破旧学校,杨昌洪曾一度觉得再也办不下去了,决定把学费全部退还给学生,让他们重新选择学校。然而,没有一个学生愿意走,“杨校长,无论你在哪里,我们都会一直跟着你,直到毕业。” 听到这样的话,杨昌洪这个侠骨柔情的男人眼眶都湿润了。这是一群”差生”,但在杨昌洪眼中,这群孩子有担当力能吃苦,根本不是问题学生。可是,每次看到孩子们在艰苦的环境下学习,他心里总特别酸楚。
  我亲眼看到这群孩子的演出,现场都忍不住湿了眼眶,他们掏心掏肺想要证明自己是最好的,那种投入和忘情,让人特别感动。就像学校一位71岁的老师上台时说的,他见过很多学校的毕业典礼,但没有一所学校能这么感人,让人终生难忘,这也是为什么这位老教师还有其他老师们,只拿着区区1500人民币的工资却能坚持到今天……
  “我想要个家,一个安定的地方”,为了保住学校,学生主动给省里写信,请求有一个固定的“家”。

2012年5月7日星期一

世上最难事


我是一个贪心的读者。身边同时在看几本不同的书,我无法专心的原因不外是这个世界有太多的诱惑,一棵一棵的树才构成整座森林的蓊郁。
  看完了《当中国遇见印度》,这本书说的是缅甸。作者用浅显的文字,勾勒了当前缅甸的发展及周边强国对其影响等。这个神秘的国度突然引起世界的关注,除了关心其民主进程之外应该还有别的吧。这个拥有独特地理位置的国家,开放后在地缘政治和经济上应该有很大的作为。读到缅甸和中国正在修建两国往来的公路,完工后,东西方的物流将更为畅通,不需要经过马六甲海峡,能节省大量的运输时间和成本,这不禁让我对新加坡的未来感到担忧。然后把镜头聚焦到当地人身上,《翁山苏姬》的自传也很精彩。一些人生下来就得肩负无法回避的责任,命运将一个牛津主妇推到世界政治的舞台。她随时可以回到潮湿却有家庭温暖的英国,但却选择和人民共苦。所以不要再抱怨你的生活了,你也能有所选择。
  6月份将和大学同学们一起到意大利旅行,因此桌边多了几本指南。朋友们已经下令,这次的主题是享乐(有哪一次不是呢),之前为路易威登写书评,送来的一套指南终于能派上用场。最近去了台湾,照惯例搬回一堆的书,其中有不少所谓的小杂志。阅读这些中国称之为小清新风格的杂志,能为生活带来一点淡淡的甜蜜。这些杂志的主题都很小,比如关心你吃的早餐等等等,或许我们都已经厌烦了那些不断为奢华品牌背书的光鲜版面,小杂志的编辑方针,由取悦广告商回到最原始的满足读者身上。
  适合在睡前阅读的书往往也是我的个人心头好,让我每个晚上都能带着美好入梦,就算是他人的美好。阅读泽木耕太郎的《旅行的力量》,经常还是会读到触目惊心的句子,很容易就击中了旅人的心。这个日本作家曾经搭公车由印度一直旅行到伦敦,这样的旅行方式在几十年前并不普遍,当被问及当初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行程和旅行方式时,作者答说:“我只是单纯的想和别人不一样,我想要做的是每个人都做得到,但却没有人去做的愚蠢行为。”
  想和别人不一样,只有做了,才知道那或许是世界上最难完成的事情吧。  (传自上海)
笔心

2012年5月2日星期三

捡叶子的老伯


 武吉巴督二道人行道内侧,有一排挺拔茂盛的海苹果树,沿着道路伸延。又大又厚的海苹果叶遮挡了猛烈的阳光,把人行道掩护得十分荫凉。
  老伯看来已过古稀之年,头上戴着一顶鸭嘴帽,右手拿着一把长钳子,左手提着一个特大的透明塑胶袋,在天气晴朗的早晨,低着头沿路捡落叶。看他全神贯注,用钳子左挑右选,将一片片海苹果叶夹入袋中。
  都说岛国没有春夏秋冬,然而,海苹果树上的叶片依然渐渐地由绿变黄,再由黄转为暗红,然后呈褐色。轻风吹过,半黄不红的叶子悄然飘落满地,给路上行人带来了几许秋意。
  时常瞥见当清道夫的老人,手里握着大扫帚,将街道扫得沙沙作响。还有捡铝制汽水罐的老人,专门光顾路边的垃圾桶。老人家自食其力,靠扫地、捡破烂为生,令人敬佩!捡叶子又做啥呢?为了环保还是制手工艺品?叶子能卖钱赖以为生吗?真教人百思不解。
  那天跑步途中又遇见了这位捡叶子的老伯,特地前去与他搭讪,终于打破了这个闷葫芦。老伯娓娓道来:女儿是学医的,正在做研究,以海苹果落叶作为原料,提炼一种清除鱼缸内青苔和细菌的药液。叶片必须是刚从树上掉下来的新鲜落叶,已干枯变褐色的就不能用了。
  退休前老伯在某银行当文员,退休后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轻松写意,平时含饴弄孙,上教堂祷告。大清早沿路捡叶子,每天一个小时半,既可当晨运,又可帮女儿收集试验所需的“原料”,真是一举两得。
  幸福的老伯!有几个老人能在路边快乐地捡落叶呢?或许,对许多低下阶层年长者来说,简单的幸福也是一种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