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8月31日星期五

乡音

  来到巴黎了。法语,我们一字不懂,却竟敢拖着行李箱踏上旅途,凭的是一股老牛的犟劲。
  抵步的下午,在旅馆安顿下来后,马上出门游览。幸好旅馆接待处的职员还能用英语告诉我们怎样步行到附近的埃菲尔铁塔。
  路上看到一间面包店,才想起我们还没吃午餐。店员只能说法语,比手划脚的告诉她我们要买一个棍子面包,切成两段,放在两个袋子里;简单的一个交易勉强达成了。出了店门一面走一面啃着这个刚出炉的棍子面包,也许是费了一点劲儿才买到的,觉得滋味特好。
  终于走近埃菲尔铁塔了,这个用7000吨钢铁建构、高320米、号称“铁娘子”的巨塔,顶天立地,的确是雄伟壮观。铁塔的腹地是一个公园,附近停满观光旅游车。这时忽然下雨了,而且雨势不小,旅客纷纷上旅游车离去,我们可还不想走,一心想看入夜亮灯的铁塔。
  已经日落黄昏,风势也大,手中撑着的雨伞不管用了,快步走进巴士候车亭避避雨。候车亭里已有一群学生,看来是刚下课的中学生,兴高采烈的大声笑,大声说。尝试用英语向他们打听铁塔几点亮灯,他们则是英法语糅合的回应,我们不知所云,也就不再追问了。
  雨还下个不停,暮色深沉,这群中学生搭上巴士,我们也无奈的离开车站,离开铁塔的所在地,朝旅馆的方向走回去。这时,下午所吃的面包早已消化,是吃晚餐的时候了。寒风逼人,真渴望马上钻入一个餐厅吃点东西御寒。去哪儿吃呢?走着走着,路上所见都是小酒店,洋顾客在门外喝酒聊天,店里灯光朦胧,这不是我们要找的地方。
  回到我们的旅馆,看见对面有一个小餐馆,望进去,玻璃橱柜还摆着一盘盘菜。好,就这里吧,语言说不通还可以用手指指点点。
  推门踏入餐馆,听到有人问:想吃点什么?竟是华语!是我们的语言!想不到这个外观像西餐馆的小餐厅,竟然是华人经营的。掌店的是一位中年女士,她继续用华语跟我们沟通,向我们介绍点菜的方式,告诉我们这时还有什么食物可点。

  晚餐很快就上桌了,三个小菜,配以热腾腾的白饭,这顿饭吃得很惬意。吃饭时,这位女士款款的告诉我们她在巴黎安家,和丈夫开了这个餐馆。祖籍福建的她来法国二十多年了,仍说着很流利的华语。
  这个仲春的寒冷雨夜,在巴黎可以吃到华人菜肴,听到华语——我们的乡音;尽管她来自福建,我们来自狮城,但是,在异乡听到熟悉的语言,总觉得特别贴心。
  离开巴黎的前夕,我们再度光顾这个餐馆,顺带向这位与我们说着同样乡音的女士说声再见。

2012年8月30日星期四

蒙古的印度飞饼


  暖暖八月天,我一手拽住了夏天的尾巴,依依不舍啊!然而,却也忘情的沐浴在凉意满满刚起的秋风里。啊,八月的蒙古,如此风情,无比妩媚。她诚诚恳恳斟给我一爵浓郁的一见钟情,我陶醉其中,似醉非醉,半梦半醒……
  半梦半醒之间,我们踏进草原上的小食店:我渴了。难道是掌柜湎思在十字架上受苦的耶稣,烈日曝晒失水之际,所说出的最后数言之一:我渴了!抑或是同感草原旅人的共同经历,因此酿酵好了马奶酒,煎烤好羊肉馅饼,迎接这些身心疲累的路人。“我渴了”,是旅人的绿洲,是落脚歇息的中途驿站。
  拾级而上,跨过门槛,踏进了这个披上大漠沧桑为外衣的小食店,映入眼帘的特色小吃竟然是朝思暮想的印度煎饼啊!李宗盛岂非吟唱过:陌生的城市啊,熟悉的角落里看见煎饼,嗅到煎饼,怎能不生出回了家的感觉呢?熟悉的印度煎饼,直到两年前,才知道它有了一个新名字:飞饼。
  称它飞饼也行,此时此景,更感觉到飞饼名字的贴切。细细品尝美味飞饼之际,当然不忘记打听究竟它是如何飞到了这里。原来,掌柜的竟然是狮城同胞,他漂洋过海来到了蒙古,把家乡的好吃带来了“腾格里”的家乡。佩服他的创业精神之余,再想到蒙古的羊肉咖喱配印度飞饼,可真是绝配!若是再弄个羊肉馅飞饼,足以媲美甚或挑战本地原产的羊肉煎饼呢。过江龙和地头蛇可要来番恶斗了!
  其实,新加坡掌柜不只是带来了印度飞饼,他也带来了印度师傅,印度师傅除了要炮制正宗美味的印度飞饼和蒙古羊肉咖喱之外,更要为疲乏了的旅人露一手将一团面儿给“飞出”一片饼的绝活。
  真没想到蒙古啊,蒙古,不只是源自印度的佛教辗转来到了您这里。这飞饼,先飞进狮子城,安家落户了一代人,今天也施展了薄翼,漂洋过海到了您家门。想象铁木真若泉下有知,恐怕也会抱一声怨:老哥啊,你迟到了啦!

狗爱


  “我好喜欢狗狗哦!”看着夕阳,洁仪躺在俊雄胸上,酷黑的摩托车在他们的身后,他们一起在海滩上享受二人世界。
  天黑了,俊雄骑摩托车载洁仪回家。洁仪的双手紧紧抱着俊雄的腰,颈项戴着俊雄刚送她的项链,仿佛要时间停留,永远留在这一分一秒钟。
  另个早晨,洁仪刚起床,项链突然不见了,怎么也寻找不到,只好发简讯给俊雄。在等待俊雄的简讯时,洁仪看了新闻频道,“有一名为李俊雄的男子,昨晚凌晨在一场车祸中不幸丧命,他骑着一辆黑色的摩托车……”洁仪听不下去了,含着眼泪冲出去寻找俊雄。
  洁仪在医院见到他,但已是死去的他。俊雄的衣服被洁仪的眼泪给弄湿了,手,也被她抓暖了。俊雄,她放不下。
  俊雄死了几个月,洁仪依然无法忘记他们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那天她躺在他胸上看夕阳;双手紧紧抱住俊雄的腰……无法专心上班的她,常常被老板责备;回家也没心情做家务,生活仿佛跌到谷底。
  一个月后的早晨,洁仪依旧看新闻报道。突然,她听到有只小狗在门外汪叫。好奇,她走了过去,发现那只狗好可怜,怎么叫都不肯走。洁仪喜欢狗,给他取了个“小俊”的名字,把它留下了。不久,它成了洁仪依赖的一个避风港,一个依靠。
  从那天起,很多奇妙的事发生。例如洁仪突然很喜欢向日葵,隔天窗外就出现一支向日葵;她想吃冰淇淋,冰箱就出现她最爱吃的冰淇淋;想念俊雄时,小俊会很奇怪的跑来,投入洁仪的怀抱,给她安慰,给她温暖。
  有了小俊每天聆听她的故事,小俊的温暖,她的工作有了进步,生活也过得非常开心,她也慢慢放下了俊雄。
  几个星期后,洁仪睁开眼睛却没听到小俊的吠声,没有看到小俊的身影。“小俊?”洁仪一边叫着它的名字,一边翻整个屋子的每个角落。
确定小俊已经不见时,洁仪回到床边,无助地躺在床上,湿了眼眶。模糊的眼睛望向窗外,突然发现向日葵旁有张字条,字条旁就是她遗失很久的项链。
  她含着眼泪走了过去,把它们拿起来,坐在床边读。看完了,她似乎崩溃了。
  字条上写着:宝贝,对不起,不能永远陪着你,我得走了。项链我一直都帮你保管好。我不在,以后可要记得你的东西放哪儿,别再失去了。放下我,快乐的活下去吧。洁仪,我爱你。

一夜变色


 《白天不懂夜的黑》是那英的歌,从字面上看,好像是一方抱怨另一方不了解自己。我近年也多次遇上白天不懂夜的黑局面,而且情况很诡异,通常是早上一觉醒来发现身体某个部位突现状况,也不知黑夜之神做了什么手脚,短短8个小时不到就造成不可逆转的破坏。
  三年前的愚人节早晨,醒来后对镜刷牙,突发觉右眼视线蒙眬似有阴影浮动,拼命眨眼也挥之不去,吓得立即去眼科医院挂号。医生认为眼里浮体(Floaters)很稀松平常,嘱我六个月后再去验查有无变化。
  岂料第二天晚上熄灯后准备上床,右眼却突现十分强烈的白光,像闪电一纵而过,眼球只要一转动便立即闪一下。凭我略对青光眼的认识,夜晚突见白光可能是征兆,虽然早两年已验眼证实眼压正常。又重返医院验查,医生翻箱倒篋般将整个眼球翻转依然说无碍。不过从此就得在白天眼前一黑,夜晚眼前一亮的黑白难分情况下过日子。人生的无奈,莫过于如此将就活着。
  就在上个月,早餐吃着烤面包时,左边牙齿突然发出硬物磨擦清脆沙沙声,还以为面包烤得太硬。但一天下来每逢咀嚼食物,沙沙声同样再起。手指检查并无异样,每颗牙齿还是牢牢在位。可这让人不安的磨擦声从何而来?
  不过也越来越不喜吃硬磞磞之物,例如须下很多牙力咀嚼的花生和干豆。以前超爱炒花生,咬加占布爹更是一大嗜好。但逐渐已向史太君靠拢,虽不像她喜食甜烂之物,专挑软肋咬却是较佳选择。所以超爱喝粥吃瓜,豆腐也名列前茅。
  老城某小型超市前有档推车的加占布爹,看着那一罐罐黄白棕黑的黑眼和无眼豆豆,并没有要尝的欲望,因我的加占布爹日子都已留在槟城早不存在的传统戏院里,或者观音亭的什么太上老君金花娘娘众多神祇千秋神诞的酬神戏台前。那时候越硬越脆的东西就越好吃,除了犹有余温的加占布爹是香喷喷又美味的观赏潮闽大戏或福建布袋戏的绝配外,现场即做即卖的切块花生糖也是不能不吃的零嘴,当然还少不了现烤现吃的烧鱿鱼。这三样全是硬食,烤鱿鱼除了硬得可作金石声外还奇韧无比,少点牙力都无福消受。
  那年纪连石头都咬得开,区区豆豆鱿鱼根本不是挑战。接下来的数十年也都如此,咬甘蔗如吃生菜,凡是可食之物没有什么吃不了兜着走的问题。只是几年前少了一颗右臼齿后,咬嚼重任便偏向左边,逐渐引起无名的神经痛,通常这痛也是一觉醒来便开始。黑夜之神总在趁我们身不由己那几个小时施展偷龙转凤大法,然后就变天了。

2012年8月29日星期三

开心一笑


只有当每个人的年岁都增长了,发觉可善用的时间相对减少了,我们才尝试“弥补”,实在地聚在一起,将以前收敛的笑都“摊开来”共赏。
  每次一家人拍照,总是叫紧绷着脸的老爸“笑”,老爸的回答很有趣,说:“我已经在笑了嘛!”
  老爸看不出的笑容,和许多爸爸一样,因为爸爸们的形象都是比较严肃的,即使心中畅快,也总不会很“放胆”地表露,以免有损形象。但最近一次和家人到邻国度假,有个晚上看见爸爸开心的笑容,属于“罕见”。
  那个晚上我们在度假屋前的沙滩上安排了一个烤肉晚餐,之后还有个营火会。印象中只和家人有过几次的烤肉会,从没和家人有过这样的营火会,这当中最好的,是一家能在一个新鲜的环境聚首话家常。我和友人两个辈分夹在中间的,与两个小侄女联手尝试逗爸妈在月光下营火前诉说往事,两老渐入情况回首相遇相知的当年,以及一些我们从来不知的他们的年少往事,说到一些有趣的当年事,老爸开怀笑了起来,感觉太好。
  我相信不少华人家庭也和我家一样,心事和心意都暗藏在心中,很少将之大庭广众广播,所以这些年来也少有与家人共诉往事的时机,尤其是在我们年少的时候,都忙着自己玩乐去,再大一点就忙工作,剩下不多的时间,最多也只有和家人偶尔吃顿饭才能共聚。表面看似有点冷漠/冷淡,实际上只是比较含蓄,关怀并不因此减少。只有当每个人的年岁都增长了,发觉可善用的时间相对减少了,我们才尝试“弥补”,实在地聚在一起,将以前收敛的笑都“摊开来”共赏。
  有趣兼讽刺的是,我们一家这些年长期分散世界各个角落各自生活,反倒拉近了之间的距离,没有天天的朝夕相对,避免了不少每日见面可能产生的小摩擦。由于每次相聚时光匆匆,我们因此更珍惜每次相见的机会,争取机会一同出游/用餐/聊天,质重于量,这是意外的收获。
  爸爸年岁渐大,现在更特别留意健康。几次陪伴他看医生,之后总见他有点闷闷不乐。终于一次他露出笑容,因为医生说健康情况保持原来状况,老爸的态度是,只要医生说健康没有退化,就已经值得庆贺,他要求的不过是这样而已。我们做孩子的,自然也希望爸妈都身心安康,不必再为生活/孩子劳心劳神,露出更多笑容。

2012年8月27日星期一

火车记



  到缅甸近一个月了,旅行将要结束,我都还没尝试过,我应该说恶名昭彰的火车吗?

  缅甸铁路自英属印度殖民地期间就开始建设,当前的轨道设施似乎还停留在那时代。铁路的慢,或许更符合这国家给人的印象,搭火车绝对是感受缅甸速度最好的方式之一。向住宿的服务员询问大金石的火车交通信息,服务员不解的说:搭巴士好了,又快,班次也频密,还比较安全。但我是来旅行的,不是来节省时间或金钱。

  种种理由也阻挡不了我想体验在洗衣机里翻搅的感受。在蒲甘遇见的英国旅人刻薄的形容缅甸的火车之旅。

  时代越来越进步,未算发达的国家都已进入了高铁速度的时代。我们是幸福的,却也是不幸的。百年前旅游文学中的火车世界早不复存在,然而一些国家就这样不小心的保留了过去的生活方式,让我们能体验不曾参与就已经失去的时代。能体验过去,就算是要放在洗衣机里翻搅,也是值得的吧。

  火车出发不久后,我们就开始了洗衣机的自动模式,车厢左右晃动,上下颠簸,有时候还会倾斜行驶。 形形色色的搭客,每一个人身上都有一部小说,由他们携带的行李到望着窗外的表情,都能挖掘出一些故事来。缅甸火车更像是个流动的超市,卖西瓜大婶,头顶着切好的西瓜,宛若艳丽的头饰,在摇晃中也能站稳脚步并保住了头上的西瓜,那是生活训练出来的姿态。

  不久后,我就发现车上还有其他更卑微的生命。老鼠!这是我那么多年的火车旅行中,第一次在火车上看见老鼠,于是兴奋大于恐惧,但大部分的缅甸人似乎无动于衷,呼呼大睡或视而不见。才一只老鼠而已,他们的生活中应该还有更可怕的东西吧。

2012年8月24日星期五

挑战极限


  最近的生活很忙乱,从七月底到八月中,我在中央医院进进出出,又验血又扫描,又见医生又配药,疲于奔命。
  回想2008年初,我的牙床发炎出血,注射Factor 8止血后,血液部的主治医生李女士,安排我立刻验血,验血后得到血液中有C型肝炎的紧急报告,马上调我到肠胃科医理,我付了数目惊人的医药费,体重跌了19公斤,脑袋痴呆到拿着门匙,忘记如何开门的程度,整个过程很难熬。
  周蕴菁医生说“2008年的第一次治疗,是每天吃一种药,每周打一支针,这回的第二次治疗,是每天吃两种药,每周打一支针,医药费五位数字,你考虑一下,要不要治疗?”
  2008年的治疗,只吃一种药打一支针,医药费已经吃不消,这回新的治疗,吃两种药打一支针,总数是天文数字,我怎么付得起呢?
  开始那几天,我的心很乱,臭骂神仙一而再,再而三的把霉运丢给我,天生血友症,加鼻癌,加电疗烧毁听觉能力,加引发致命肝癌的C 型肝炎,加失业,加穷困,加出墙肥杏贪新厌旧,加很多倒霉的际遇,我想算了,没钱就不医治,肝癌发作就死亡,反正烂命一条,死后火葬,一了百了。
  我把全副精神用来看书和写专栏,尽量不去想C 型肝炎侵袭肝脏,会触发致命肝癌的事,但我总想起歌星罗文,苹果电脑总裁乔布斯(S. Jobs),高贵典雅的女星柯德莉夏萍(Audrey Hepburn),还有从香港移民岛国的好友阿娇(Gilbert),癌症把他们折磨到皮黄骨瘦,苦不堪言,我希望自己能避开这个劫数。
  我终于冷静下来,开始填“中央医院社会福利”的表格,同时搜集他们考虑我的申请时,需要参看的银行存款、生活支出、工作收入等资料,如果得到他们的援助,医药费将会被压低。
  我也准备申请动用医药储备金,这回是关乎生死的治疗,动用自己辛苦储蓄的医药储备金,合情合理,希望他们不要官样文章,推三推四。

2012年8月23日星期四

Grandma


  外婆住进疗养院也有好几个月了,可是我却一直找借口说忙着工作,同时又得为孩子语言治疗的事奔波,没能够挪出时间去探望她。
  其实我明白,我是因为逃避,害怕看见那已经忘了我的外婆。她原本是那么地疼爱着我们这些孙子孙女,自从患上失智症后,外婆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记忆力也慢慢地退化,那原本开朗的个性也逐渐离她远去。
  最近提起了勇气,带着孩子到疗养院探望外婆。躺在病床上的她,看起来是那么的虚弱,我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她吃着母亲为她带来的马来糕点,然后再替她修剪指甲,她看了我好几次,可是却还是记不起我是谁。
  上星期六出席了一个新书推介仪式,那是一本集合了30几位接触过失智症病人的看护者的故事,我也是其中一位作者。推介仪式上,国会议员潘丽萍在演讲时分享了一段小故事,关于一名老先生的答复,叙述为什么自己依然愿意无微不至地照顾那患有失智症的太太。老先生表示虽然他太太已经记不起以前的事,也忘了他是谁,可是老先生却还清楚的记得她是他最爱的人,所以还是无怨无悔地照顾着老太太。
  我坐在观众席上听着其他作者的分享,心中颇有感触。轮到我上台时,我坦诚地表示了内心的愧疚,面对了我一直在逃避的现实。不过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会常常去探望外婆,探望那一个疼爱了我大半辈子,我也将永远敬爱她的外婆。

2012年8月22日星期三

行人道


  每一次在雅加达生活,必然会怀念起行人道。这里的马路不是没有专供行人使用的走道,就是行人道坑坑洞洞的,一不留神就要栽跟头。
  难怪在雅城鲜有见到人们在街上溜达。这座城市的户外,因为乌烟瘴气加上欠缺行人道,在公众的意识里属于不理想的空间。只有穷人才会在户外消磨时间,走在喷黑烟的车辆间售卖报纸饮料或透过汽车玻璃向车里人伸手讨钱。生活条件稍微好一点的人都宁愿打车,即使目的地仅距离100公尺也坚持以车代步。
  来雅加达前买了一辆婴儿推车。交易完成后,我马上就后悔了。如果街道上的婴儿推车数量是一座城市宜居与否的指标,雅城在世界城市排行榜上肯定要垫底了。雅城居民的婴儿推车只限在这个城市越来越多的商场内使用。据说在印度尼西亚小资家庭的世界里,在购物广场内炫耀名牌婴儿推车是当前流行的。
  雅加达人爱往新加坡跑,邻国小岛上素质优越的行人道是吸引他们的一大原因。印尼同事凡从新加坡度假回来都会说,难得能在户外随意走动好开心。我常羡慕印尼人在言论和其他公民社会层面上比我们自由,他们却羡慕新加坡人能自由自在地在户外活动。这两个城市若能彼此取长补短一下,应该就离许多人心目中最理想的东南亚城市不远了。
  在观察一座城市的规划时,卑微的行人道往往不会马上吸引大家的眼球。我们对城市的公共建筑、绿色空间等更感兴趣。行人道似氧气,我们只有在缺少它时才会记得它的重要。
  离开雅加达的这几年,交通问题没改善反而变本加厉。现在每次交通阻塞,摩托车就会骑上行人道,以越过停滞不前的车辆。本来就不易走的行人道,现在更障碍重重。行人在行人道上竟然被边缘化!有个印尼朋友受不了了,与几个志同道合者,一同发起“还我行人道”运动。
  雅加达这几个月在选市长。希望目前拔头筹的Jokowi,在解决交通问题时能先从雅城的行人道开始。这个任务要比建地铁简单,却可以是解决雅城交通死结的开端。以印尼目前的国际地位和经济走势,总不能连首都也无法建立起有效的行人道吧。

2012年8月10日星期五

香港早已有了好书店

  台湾诚品进驻香港,本土书店集团积极备战,装修的装修,减价的减价,宣传的宣传,战况味浓, 即将出现一场关乎书籍流通的“文化大战”。
  对香港人来说,当然是好事,竞争带来多元,多元创造选择,最终受惠的是消费者。即使对本土书店集团而言,亦不算坏,有挑战始有进步,精益求精,百尺竿头,大集团拥有足够的粮草和人力优势,一旦动员起来, 不见得会输给福尔摩莎的入侵者。
  遭诚品冲击最深、杀伤最大的“受害者”, 终究只是小本经营的二楼书店,无论在入书的种类和速度上,以至在讲座活动的筹办上,皆易吃亏,必须重新找寻自身定位,re-position, 否则必被阴干。
  本土书店集团的龙头老大,肯定是商务印书馆。很好玩,许多年来许多香港人——包括我自己——习惯把它简称“商务印”,或因错把“书馆”二字看成“书店”,错得久了,便成传统,懒得去改,反正有了感情,错也错得够亲切。相对于入侵者诚品,商务非常本土,总部成立于1897年的上海, 早于1914年已在香港设立馆,三年后,开始编辑和出版教科书,对于香港社会的现代化进程贡献极大,回归前,回归后,皆如此。
  两岸三地都有商务,但以香港做得最全面、最开放、最摩登,内地的不必说了,老气横秋,禁忌重重,跟张元济的第一代文化理想相距甚远。台北的商务,位于重庆南路中心地带, 在蒋介石的“文化跟班”王云五主政时,尚有余威,后来,没落了,中间一度由郝明义执掌,予人厚望,只可惜他很快便意兴阑珊地跳船离开,剩下破船零落,像博物馆里的老古董,只足看,不可用。
  香港何幸,我们的商务印书馆一直保留并发扬了老商务的文化精神,视野立足本土,姿态不亢不卑,从来不会snobbish,只愿扎扎实实地把流通和出版工作做得专业,在此出生和成长的一代又一代香港人,不管是买文具或买教科书,无论是买繁体书或简体书,谁未曾受过香港商务的护荫与启蒙?对此百年老店,香港人理应心怀感恩。
  是的,香港商务自有她的限制,机构资本的背景,地产霸权的凌虐,都令她受限重重,但她在艰困的空间下仍能坚持精进,不像上海商务般失语,也不像台北商务般自弃,更属难得,理由恐怕是因为主政者都是香港人,这其实是“不服输”的香港精神的最佳表现。
  福尔摩莎人来了,我们欢迎,但别忘记,我们早已拥有自己的可敬的书店,我们当然义无反顾地支持她。本土商务,就是香港。

2012年8月9日星期四

横店之旅


  与几个新相识在上海参加了个旅行团,到横店游玩度周末。
  横店位于浙江中部东阳市境内,导游半开玩笑说,横店是全中国造假造得最厉害的城市。这其实无贬义,反之还是对横店的一种赞美,因为横店是亚洲规模最大的影视城,汇集近二十个跨越时空,集聚中国各地域特色的拍摄基地。
  两天下来,我们共参观了五个大型的景点。一开始大伙儿是非常兴奋的。参观的第一个景点是明清宫苑。穿过太和门,我们来到太和殿广场。我们认出那是电影《满城尽带黄金甲》中的菊花台和菊花海的所在地。虽然已没有菊花,但置身在广场内,想象自己是两军对阵的万人场面中的一员,大伙儿终于可以真正感受到电影场景的壮观。
  之后,到了秦王宫,那是电影《英雄》的诞生地。大家又是兴奋一阵,赶紧拍照留念。隔天大伙儿参观了《清明上河图》,我们成了张择端画中的北宋时代一员,看到实实在在的汴河,走过横跨汴河上的虹桥,还能在茶坊酒肆门前拍照留念。
  就这样一站一站的参观,巴士上了又下,下了又上,最后乘约五个小时的巴士回上海。
  回到上海,友人笑说,如果我们没有在横店拍照,他还真不大记得在横店具体看过些什么,只记得有很多宫殿,很多古代建筑,很多桥。哈,其实我也略有同感。到“中国好莱坞”一游就像看电影一样,过程精彩,让人兴奋不已。但散场后一切恢复平静,甚至可能还忘了当中的细节。二日游千年,实在太快。中国历史还真需慢慢品味,细细咀嚼。

2012年8月7日星期二

流口水


  去年此刻我在伦敦,周围朋友都忙着登记索取2012年奥运会各赛事的门票。伦敦奥运会筹办单位为英国居民保留了一定的门票数额,以抽签方式分配。我因料到一年后自己应该已“走人”而没加入这股购票风潮。
  当时我想,反正我对奥运不感冒,错过也就不觉若有所失。最后一次认真看奥运是1992年巴塞罗那奥运会的事。当时不知从哪里涌来的大中华民族意识,疯狂地支持中国游泳和跳水队,还视同龄的跳水王后伏明霞为偶像。
  长大后对体育竞赛没兴趣,也对易受执政者摆布的民族与国家意识越来越不信任。奥运会标榜的虽然是体育精神,但由于比赛和奖牌排行榜根据国家来组织,难免更牵动选手和观众的国家与民族意识。三国的羽毛球选手因消极比赛被取消奥运参赛资格, 不少人怪他们丢国家的脸。但他们的举动何尝是个人的选择?动机难道不是来自为国家夺金的沉重包袱?
  伦敦办奥运,最让我刮目相看的是英国人的自省能力。当2012奥运会渐渐逼近,伦敦人不是忙着摇旗呐喊互相鼓动彼此的爱国情绪,而是不断发出质疑:伦敦在经济不振时期举办奥运是否会加重国家负担?各个奥运设施在奥运会结束后有何用途?是否浪费资源? 设在伦敦东区的奥运村会不会让当地居民受益?奥运时期地铁与公路使用的安排是否会影响伦敦居民的日常生活?
  有时我甚至开始怀疑英国人是不是太跟自己过不去,为何就不能好好享受举办奥运的光荣,在国家前景晦暗的时候稍微纵容自己感受良好一下?只有在面对美国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罗姆尼的批评,英国人才稍稍爱国起来挺身为他们至爱的首都辩护。
  伦奥开幕礼以英式幽默轻轻松松地颠覆了京奥的霸气宣扬。英国人这才放下心来,大大方方地告诉全世界他们以身为英国人、伦敦人为傲。我希望2012年的夏天,能为每一个英国人带来最美好的回忆。
  此时好想身在伦敦,在难得炽热的太阳下与朋友边吃炸鱼薯条,边对奥运选手的腹肌流口水。

比较


  上个月底又去了一趟台北,还是住在那家设备与装潢中等水平,但颇有家的温馨感觉的小旅社。其实这已是我转换工作的九个月内,第四度到台北出差,而每一回都基于方便,选择这家靠近公司台北办事处的旅馆。
  近年来阅读不少称赞台湾人文素养的文章,最出名莫过于中国大陆作家韩寒那篇《太平洋的风》,文章引起一些共鸣,但也有台湾朋友自谦认为:台湾社会还存在诸多缺点,人家远来是客礼貌称赞,宝岛其实没有外人形容的那么好。
  在我看来,两方面的评论都有道理,偶尔到访的外人,皆属脚步匆匆的过客,然而他们碰到的零散点滴,汇集起来就是一个“面”,所以不能说全无代表性可言。根据最近四次到访的所见所闻,留下的好感应该说也颇一致。
  大体上一种印象的形成,很多时候来自比较,我最熟悉的环境除了新加坡,就是常驻十年,如今定期出访的大陆,所以这三个地方的社会民情,自然而然成为我拿来比较的基准。我在上海和北京各旅居五年,其他到过的省市,每次都只逗留三几天,至于造访台湾的趟次,这些年来也不过十几回,而新加坡是土生土长,这样的比较或许不够科学,但我相信小节、直觉与感觉。
  大陆社会近年来,在诚信上出了问题,坑蒙拐骗的事例没少发生,陌生场合人与人的防范意识相对强烈,就连饭店对下榻的客人,原则上也不信任,出门借把伞要押金,即便不收押金也得登记,我在台北住店,借雨伞借插座,柜台职员爽快地说“拿去用吧”。
  在台北坐出租车,还没遇见绕路欺客的例子,而在上海几年,我自己碰上的,加上从朋友——包括当地人——那里听来的,就有十次八次之多。同样带旅客到指定商店购物,台湾导游一般较没予人“逼买”的印象。
  回头再说大陆社会较强的“防范意识”,这不是针对个别例子,而是整体社会氛围的显现,招摇撞骗事件层出不穷,造成陌生人之间,不得不先把对方视为“骗子”,随时随地慎防被人算计,当地顺口溜“除了骗子,其他都有假的”,沉痛说明这个事实。
  街头巷尾的文明标语,不代表一个社会的文明程度,文明体现在民众的言行举止之上,从这一点来说,我的直观是台湾走在前面,大陆较为滞后,但我们别笑人家,新加坡的提升空间可也不小。

小一报名


  和几个当了父母的朋友喝茶,话题一直围绕在怀孕、产检、婴儿用品、孩子相关的话题。我虽是局外人,也跟着热闹一番。席间有人说:“哎呀,现在好像很好玩,等他要报名念小一就‘头大’咯。我和老公已经开始在计划要让他上哪一所小学了呢。”这个“标题”一打出来,大家的讨论更加热烈。
  当中孩子已经上小学的还有点“幸灾乐祸”的笑说:“还好我的阿Boy可以上我的母校。”我不是家长,但因为家里的侄儿外甥多,也近距离见证过几次的“小一报名”。所以他们说的对我来说都不陌生。毕竟,孩子的教育对父母来说是很大的事。大家都希望孩子能够上好的学校,能够赢在起跑点上。
  我不能完全理解的是,大家不都知道所有的本地学校都是根据相同的教学指标在运作的吗?或许“牌子”对于我们来说好像真的太重要了。前几天参与制作早班的特备开讲节目,一些家长提及自己的孩子被编入普通源流或是无法进入名校的事。有者甚至声音颤抖、哽咽。父母希望孩子能有更好的学习机会的苦心可以理解,只是看到他们如此忧虑的反应,我心里有点担心。
  以前也看过一份报道,一名家长在抽签的现场因为孩子抽不中而“伤心欲绝”,抱着孩子流泪。我当时想,那个孩子的心里作何感觉?如果父母认定他因为不能进入那所学校就是一件“绝望”的事,那他还能对自己的人生有信心吗?
  很多专家都会提醒说我们成年人对于孩子们所释放出的信息对他们的影响是很大的。以前代课,就有学生说他们的父母对于他们进入普通工艺班很失望,他们也因此而认定自己的人生“完蛋了”。他们从周边所获得的所有的人和信息都在“催眠”他们,让他们完全相信自己是没有能力的。但是我们都知道,分班制是为了按照孩子的学习能力来学习,那不过是他们人生当中的一部分。
  只是或许,我们前进的速度太快了,使到我们没有办法正向积极地看待很多的事。这些孩子学习慢,就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方式和进度学习,为什么要为他们贴上标签?为什么一定只有念名校才能成功?又或者,他们真的在学习的道路上摔了一跤,我们为什么不可以为他加油打气呢?为什么要让他们失去继续努力面对挑战和挫折的能量呢?我有很多以前念普通班或是留级的同学,后来的成就也都不逊于我们这些顺利升级的快捷班学生啊。
  最近我们常常提起“品德教育”,教导孩子们要“做好人”。我绝对赞成。但是会不会教他们“好好做人”也一样重要呢?赋予他们坚韧的毅力和耐力,在极具竞争的大环境中他们才能更好地生存,不是吗?

2012年8月3日星期五

雨中, 车手

连续下了几天雨,潮湿到人都发霉了,坐在车内,错觉车外以至自己身上都长苔,没完没了,情绪难免低沉。幸好有所谓国民教育争议,被我写文章骂骂,泄泄气,真好。执笔之人某时候确受心情影响,情绪灰沉,下笔重些,聊作宣泄,如同有人打麻雀输了钱便回家打老婆,我不打老婆,只打官僚,算是另外一种“厚 道”。   下雨久了,整个人像生活在雨伞里,雨哗啦哗啦地淋下,伞篷挡着,只听到喧闹的声音,窒闷难受,雨伞就是我的房我的屋,被困住,蜗居于此,动弹不得,唯一娱乐是用耳机把耳朵塞住,听手风琴演奏,脚步于雨水之中竟变轻盈;最近迷上手风琴,尤其爱看YouTube上的演奏者,半眯着眼睛,右手弹,左手拉,满脸陶醉,令空气震动成美妙音符,令人间变得立体。   噢,不对,另有一种娱乐是在雨中开车。飞车是太危险了,故只能缓慢地开,找一条没有塞车的路往前开去,车轮辗过雨水溅起水花也激荡起泼辣声响,很能挑发起刚劲的生命力,正好对抗阴雨的沉闷。如果走在观塘绕道或东区走廊,对线的车往往会溅起如浪的水花向你的车窗扑来,欠缺经验的你或会恐惧,明明有窗子把水隔开,却仍不自觉地把身子向左倾斜,猛力避开脏水,但你旋即发现自己的可笑,于是,也真的笑了,似在迪士尼乐园里玩那冒险游戏,有惊无险,剩下的只是欢愉。   而如果你稍有经验,心知肚明水是水你是你,便可享受另一种乐趣,淡然地、欣然地向前直望,望着车子的挡风玻璃,望着脏水如巨浪般向你迎面冲来,但你完全不必躲避,你只需施展“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本领,脏水泼于前而眼不眨,双手坚定不移地握住驾驶盘,右脚继续踩油,沿着既定路线行走,很快地,你穿越了水浪,复见光明,雨仍在下,你仍在前行,刚才短暂的两三秒仿佛摩西越过红海,你征服了恐惧,你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我是喜欢雨中开车的,为生命增添一点点的冒险刺激,尤其当驶过弯道,假若发现前后无车,对线也无车,我便加油奔驰,让车身在雨水中微微倾侧,有若干“飘移”的速度快感。   而最好的时刻是当驶达目的地,刚好停雨了,推门而出,抬头望天,简直有比赛终点冲线的亢奋喜悦。所以每遇雨天,我便出门,拿起车匙,犹如车手上场,追求只属于我的微微快乐。   雨天有雨天的好处,这点,只有我自己最明白。

2012年8月2日星期四

阿奇说

记者对阿奇郭利斯马基说:“你也不常来美国了。”阿奇说:“我爱纽约。纽约永远是我喜欢的城市。但我的护照上没有我的指纹,所以我过不了关。”   阿奇问记者:“你去过芬兰吗?”记者说:“我还没去过。”阿奇说:“别去!生命已经够闷了。”   记者问阿奇:“你为什么不去中国?”“飞机禁烟那么多个小时!除非我坐专机。”阿奇说。阿奇是个烟囱。阿奇认为一部电影最好片长70分钟左右,这样他才不会看到一半的时候烟瘾发作。“再说,中国还有文革呢!”记者笑说:“文革早就结束了!”阿奇说:“真的吗?我看还没有吧?!”   这个芬兰导演最大的野心,就是拍一部即使没有字幕中国村妇也看得懂的电影。   据说芬兰人都不喜欢阿奇的电影,因为阿奇把芬兰拍得那么落后,那么脏,好像所有的芬兰人都是“生活在他方”的抑郁无望。这个“据说”让我大吃一惊:原来阿奇拍的是芬兰人!我一直以为阿奇拍的是我。   记者认为阿奇的新片“Le Havre”有一种童话式的乐观主义,阿奇说:“我天生就是这么乐观,我控制不住自己。”记者说:“对人性还有一点信心总是好的。”阿奇说:“不,我对人性一无所知。”   “我这辈子绝不会拍数码电影。”阿奇说。阿奇打算跟胶片一起被淘汰。“电影从光诞生。我是一个filmmaker,不是一个pixelmaker。”   阿奇痛恨好莱坞。阿奇说:“好莱坞狗屁!让美国佬去赚钱吧,当他们的钱多到装不下时,我再从地上捡几个小钱——这就是我们说的艺术电影。” 但阿奇也讨厌某些偏执的欧洲导演,例如彼得格林纳威,阿奇说彼得格林纳威的电影都是大便。   这就是阿奇。当年阿奇考不上芬兰电影学院,就是因为他太愤世嫉俗了。2003年,《没有过去的男人》提名奥斯卡最佳外语片,阿奇因为抗议美国出兵伊拉克而拒绝出席。先一年10月,我心爱的伊朗导演阿巴斯遭美国海关拒绝入境而无法参加纽约影展。阿奇本来也会出席这个影展,但他在机场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刻打道回府。   不过,阿奇对自己也毫不留情,他一直自认是个懒惰糟糕的电影人。记者不以为然:“但你过去30年表现不俗嘛!”阿奇说:“在瞎子的国度,独眼龙也可以称王。”记者不信:“真的没有一部是你满意的吗?”阿奇说:“如果我满意的话,我就不会继续拍电影了。不过,如果到死都没有一部作品是自己满意的话,还真的很糟糕,所以我会继续尝试下去。我很想说这部‘Le Havre’是我的收山之作,但这是不可能的。我不应该这么年轻就死掉。”

2012年8月1日星期三

开斋爵士乐

斋戒期间下午4点后进入关键时分。对许多回教徒来说,这是每天的最后冲刺。经过近12小时的禁食,大家的疲态显露。尤其是从事服务业者,动作愈来愈缓慢,有的干脆把头瘫在桌上或让身子陷入椅中。   办公室里的气氛安静却不安分。同事们纷纷收拾物件准备走人,好赶在昏礼前抵达家门与家人一起开斋。那些留下来工作的,赶紧吩咐打杂的小弟们帮忙张罗开斋的饮食。   原本一片死寂的街道巷口开始恢复生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贩们在路边竖起小木桌,在那上面排列出各种诱人的糖水和糕点。餐馆开始迎来人群。食客们迫不及待地点菜,对着餐牌里的美食图片“望梅止渴”。斋戒月份特别考验餐馆的经营和运作模式。厨房必须在同一个时刻煮好菜,然后由服务生端到每一个饥肠辘辘的客人面前。若没有很高的效率,肯定无法及时温饱顾客。   穿行在路上的公车,每一辆都塞满了三四十个人。雅加达的堵车情况是世界级的。公车司机们必须在拥挤的道路上前进,确保乘客们能及时下车开斋,可以想象他们所背负的责任还真不小。   我特别喜欢斋戒月每天接近黄昏的这个时刻。城里一片忙忙碌碌,有如在准备过节般充满了愉悦。   一切准备就绪后,剩下的只是等待。等待回教堂传来昏礼的叫拜。今年政府特别关照人民的耳朵,呼吁回教堂提升他们的音响系统,改用具备“爵士”素质的扩音喇叭。在每100公尺就有一个回教堂的城市里,回教堂每天的叫拜广播声是大家每日生活的背景音乐。记得有一年,有个长居印度尼西亚的老外因受不了邻里回教堂每天的噪音轰炸,气冲冲地跑到回教堂关掉破喇叭的电流,引起媒体的广泛报道。   其实除了音响素质,各个回教堂的时钟也有必要调一调。有个正在斋戒的友人说,她家附近的几个回教堂每天播出叫拜的时间都稍有差距,她不知到底要根据哪一个叫拜声来开斋,害她伤脑筋也伤肠胃。

人月温情

这条街最明显的,除了面无表情、若有所思的数不清的人儿之外,就是交错在太阳统治下的黄黄弯月。   这弯月,并不主管、倾听游子、思妇,甚至是李白、东坡的离愁别绪及慷慨激奋。她,处处复制在那交叠错落又看似未稍息的红黄上,就连那平时遥不可见的神姿,如今竟如在你眼前一米之内的蒙娜丽莎的微笑那样起着微弱的抚慰。她在这条街处处可见的平易近人,有时又令你生腻。   弯月下凡在红黄之间,虽不是什么予你欲揽天上明月的挫败,却仍是高人一尺。不知多久以前,她承载的是人生代代无穷已,而自己却年年望相似的主体以外的感叹与主体内永恆的寂寥。不屑上溯。这一次,她无此闲暇。她和蔼可掬地不见眉眼的笑为讨生活的世俗滤去过于炙热的现世光芒,好让他们能安分地遵循所谓朴实。底下,你看到的,确是被那一抹不厌倦的笑庇佑着的普通人以外的普通人。遮掩在红黄底下,几乎成了这条街独有的备忘录。你,你们,只记得另一条街五光十色的普通。   最近,你再穿梭在四马路,才发现那一鉤不仅悬着这些小贩的口腹,亦挂着你的童年。回望,这一挂挂你和父母度过的童年,像极了台北市万华区龙山寺某一角落的御守,一列列一叠叠一色色地飘摇在自然风裡,共同祈求一路好走的回忆守护行者。   但是,复制得令人生厌的弯月好像一次比一次少了。你想,应该是被这花园城市所拟好的没有味道的程式逐一删除。你不禁站在此前落寞一番。   狐狸雨这时露出乘人之危的诡笑,企图降下短而多的冰柱将悬着生活与记忆的弯鉤破半。将这些人彻底洗刷干净,将童年融在雨里。   霎时,红黄陆续敞开,那童年的、那生腻的当时恢復生气。童年的坚韧是渲染在宣纸上的墨,肆无忌惮地扩散到那无边无际。   这是传统与童年即将成為记忆的顷刻留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