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2月14日星期二

网中油

去年农历新年的两罐鲍鱼都用来煮成黄芽白鲍鱼鸡汤,汤虽鲜美,身价昂贵的海中珍却鲜味尽失,咬下去只得一个“柴”字。从前的罐头鲍鱼好像不是这般无感。

  从前的煮法仍是将鲍鱼与光鸡浸泡在黄芽白汤里,唯一的分别是主角鸡是矜贵的六七斤重大阉鸡,需预先订购才有货。但鲍鱼虽一样是墨西哥海域产品,口感却完全不一样,那是实实在在的有感。莫非还未让越来越难啃劣食破坏的味蕾,因为纯真而觉得天下物没有不好吃的?

  家里的80后对团年饭几乎毫无期待,不就是鸡嘛烧肉嘛蚝豉炖冬菇嘛炒一大碟杂菜嘛,他们如是说。唯一的亮点是平常不会在餐桌上出现的卤肉。所谓卤肉并非福建人的豆油肉,而是以腐皮包裹混入分量不轻五香粉的剁三层肉再油炸,成品呈紫红色,是槟城福建人的另一道名菜。我不喜油炸物,更何况是不共戴天的呛鼻呛喉五香粉,那正是双恶齐下。

  所以近一二十年来吃得最多的团年饭和开年饭年菜,是蚝豉炆冬菇和西兰花荷兰豆各种菇类共炒一碟的大杂烩。蚝豉和冬菇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也是高档食材,不过每逢过年过节总有机会亮相,即使是贫瘠的前工商时代。

  那时的蚝豉炆冬菇也特别香滑美味,因加了一片片猪网油去炆,特别油润顺滑。别说五谷不分的80后从未见识过猪网油,连我这个业余煮妇也已几十年不见。不可能近代猪不带这个“配件”吧?

  猪网油是最美丽动物零件。小时候帮忙妈妈蹲在水龙头下清洗,喜欢将整张油网打开,高举起来欣赏纵横交错不规则网络,美得像一块雪白缧丝。如用来当电脑网络教材,该比见不到摸不着的什么Network还要形象化。

  后来猪油成了洪水猛兽,猪网油从此也销声匿迹,至少在家中餐桌是如此。从此只有寡油的蚝豉加冬菇再加发菜共冶一炉,这样吃可能会较健康,但那种喜洋洋油汪汪饱到打呃的过年富足感也随之而去。

  还好我们曾经拥有,今日不再亦非遗憾。只可怜那些80后和90后,因为前朝遗民诸多饮食禁忌,出于三高而这个不吃那个不能碰,还振振有辞一天到晚灌输健康饮食之道,从不识何谓油脂丰富的猪网油或猪油渣,更从未见过雄赳赳气昂昂的高大阉鸡,切下来何止一大碟,简直需用一个大面盆来装,就像《山楂树之恋》那种描花面盆。那时我们根本也油浸不肥,五六毫米厚的鸡皮,咬下去只觉得香到无以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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