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9月6日星期一

初见公婆

我从小就不喜欢算命,总觉得这尘世走一遭,若一开头就能看到未来的路,清清楚楚摆在眼前,即使沿途繁花似锦,也就少了那探索前路的奥妙感。生命的耐人寻味,原就在那一步一履的惊,喜,憾,恨呀!

   十九岁那年暑假,第一次见到未来的家婆——K的母亲。K陪母亲来宜兰探亲,顺道过来与我碰个面。望着眼前那笑容可掬雍容富泰的妇人,我忍不住暗叫一声 “哇,好浓的妆哟!”。确实,与素面清净的妈比起来,K的母亲是另一种典型。透着几分职业妇女的精明干练,精心妆扮过的脸上,一对慑人的明亮眸子。华丽的 衣装,让我暗暗惊诧,怎么与K口中的慈母风范,这么不同呢?当年稚嫩的臆想中,慈母应是不沾一丝世俗脂粉的。

  第一次与几位同学到K家作 客。一见满桌佳肴,我的胃就锁住了。心想,这样的菜,怎吃得下去?桌上是猪肚汤、猪肠、炒猪干、炒腰花……竟只有一小碟青菜。对于我这几乎吃全素的人,那 顿饭真是折磨,一直低着头扒白饭,心想:幸好这家人跟我没有关系。K大约将我偏食的毛病告诉了母亲。第二次作客他家,是庆祝我们拿到陈博生奖学金。依然是 满桌大鱼大肉,却有一碟香喷喷的青菜放在我面前。K的父母待我极热情亲切。K送我回校时,向我坦白,为了怕他父母一头热,先跟他们说明:我们俩只是同学, 而且伊菲已订了婚。“省得他们东问西问的。”

  寻寻觅觅多年,终于与K 走到爱情道上,也享受到K父母对我无微不至的关爱。家公有时还要心有憾焉地说一句:伊菲虽然不是福建人,我还是非常疼爱她。事业心强,能力也强的家婆,更 引我为知己,时时以我当年优秀的学业成绩为荣。她顺应着我的口味,变换佳肴,让回家吃饭成为馨美的记忆。饭后坐在阳台上听她谈往事,谈她1949年兵荒马 乱时,只来得及带K一人逃到台湾,而已读中学的两个大儿子,是托友人带出来的。K的三个稚龄妹妹,留在厦门老家,由一位亲如姐妹的管家照顾。骨肉分离的憾 恨,是永远难以抹去的阴影,我在她晶莹的泪花中,感受到这个家的沉痛。也体悟到为什么K与我同龄,却显得那么沉稳而忧郁。

  家公长得高大 魁梧,相貌堂堂,曾是厦门炙手可热的政坛红人。身为厦门日报社长,据说解放前,被共党视为第二号人民公敌。家婆来自福州中医世家,18岁就当上小学校长。 一笔娟秀美丽的字,让我羡煞。匆促来台后,在厦门的一切荣华富贵都已如云烟。K说他们初来台湾,无处落脚,东搬西迁,吃了不少流离失所的苦。所幸三个兄弟 都会念书。一路拿奖学金,做家教,没给父母添重担。我与K的父母结缘时,正是他们最安定,经济上小康的时候。家公任职侨务委员会,家婆在省政府工作。常见 他们衣着光鲜参加各种同乡聚会。那是我第一次发现,原来福建人的同乡观念那么重!

  而最让我吃惊的是,在我们订婚舞会上,家公家婆翩然起舞,那满场飞的优美潇洒舞姿,让我看呆了。至今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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